第一章 前事1（2/2）

又拜了一拜道：“就谢过大哥大嫂。难得大哥来，这湖地沉着几十坛的马上琵琶，我再烤了这鱼，给大哥接风。”

蒙骜又躬身道：“恭喜贤弟，弟妹。不若让我看一看侄女，沾沾喜气。”

袁宣峻静默，似有不便道：“夫人与孩子才睡下，婴儿与夫人身子弱，眼看着明日才能睡醒。不如明日抱来给大哥瞧瞧。”

一时鱼竿动了，果然得了一条七八斤的大鱼，看着肥美。袁宣峻一个飞身，从胡杨树下采下一把香料，积了内力拍在一堆枯萎的干树上。火焰顿生，鱼身沾染了香料，慢慢烤制入味。

蒙骜坐在火堆旁，等他从湖底取了好酒来。

一时鱼肉熟了，两人对月举坛而饮，好不畅快。

蒙骜看了鱼篓一眼道：“怎么不烤那大的，只拿了这两个？”

袁宣峻看了一眼道：“大鱼自然是留给夫人炖汤用，她身子虚。”顿了一顿道：“若是留了小的，怕她生气，又逼着我将刺一点点剔除干净。女人嘛，招惹起来很麻烦的。”

蒙骜半口酒顿时喷薄而出，忍不住嗤笑他道：“你为何不按我说的法子，要多大的鱼没有？而且你在江湖好歹是一门之主，这样惧怕内室，也不怕笑话。”

叹气声更是绵长入耳，“大哥是不知，夫人心疼这里的鱼，要是多打了吃不完，也是要念叨的。至于惧怕，世上没有惧怕内室的男子，只有尊敬内室的君子。何况子非我，安知我之乐。毕竟，不是谁都能像大嫂那样贤德，能忍住大哥这木头性子。”

蒙骜抬头看天，见星象有所不同疑惑道：“昨日这东来紫星尚不明亮，今夜突然明亮数倍又尾有小星？看来世有英豪降世啊。”

袁宣峻半点未想到自己身上，笑道:“东来紫星尾带小星，主紫气东来之战星，怕这世上多了个大哥似的英豪。上次这番天象，还是大哥长子龑儿降生时才看到。难道那家将门也有子嗣降生了不曾。”

蒙骜酒意微上未曾多想道：“说来今日不正是你的孩儿降生之日？”

袁宣峻复笑道：“我那孩儿是女儿，千金宝贝。可不是能征战沙场的，将来定是个无拘无束的贤淑女子。”

说罢，二人都笑了。

袁宣峻知晓他无大事不轻易亲自来寻自己，酒过三巡二人微醺谈天说地了许久，缓和了一会子才问道：“大哥衣裳没换就来，有何要紧的事？”

蒙骜置了酒坛，忽而站起来对着他，严肃异常道：“我此来，的确是有两件要事要求贤弟相助。”

袁宣峻顿时散了酒意，亦立起来道：“大哥有事，只管吩咐，峻莫敢推辞。”

这样寂静的夜，两个当世豪杰对立者，神色莫测。

缓缓从蒙骜口中吐出的，是袁宣峻极不愿意听到的消息，“大秦已易君主，旧君被发往北越为质，废后乃北越皇族，此行只怕凶多吉少，望贤弟相助。如今月氏军临南梅岭正是虎视眈眈，公主南荣曌在大秦为质，怕月氏以此为借口挑起事端。望弟妹修书一封，给予信物不给月氏入兵的借口。”

震惊突然袭来，打击得袁宣峻说不出话来。片刻才道：“以大哥之力，为何不自己襄助旧君，反而要央我去做。蒙家世代精忠报国，易主之事，又为何不阻止？不阻朝野颠覆，此时又借故救之，恕弟不解。且旧君与弟尚有恩怨。”

话语说完，已经是质问了。

蒙骜正色道：“你抛却皇家身份却掉轩辕姓氏来北越这十年间，不知旧君实在是荼毒万民过度，这几年为了长生之道，不惜以孩童入药。蒙家忠于大秦，亦是忠于万民。若真阻止旧君覆灭，便是与新皇开战，涂炭生灵。可无论如何，旧君是君，我是臣，置之不顾本非臣子所为，若是再由着旧君命丧北越，则死生难恕吾罪。所以来求贤弟，救旧君夫妻子嗣。”

蒙骜突然跪下道：“蒙骜定不忘贤弟之恩德，此生必报。”

袁宣峻扶起他道：“大哥还有一件理由未说完，新帝怕万民唾骂，青史讨伐，只怕是想借北越之手除之。可是一旦有所纰漏，若北越借机铁蹄入秦，更是隐患。废后又是北越皇族，贸然处理不得。所以此事，弟非做不可。哪怕是为的血液里一半是姓轩辕。”

蒙骜再四谢他，被他扶起，忽而质问道：“朝中有能力颠覆乾坤的，也只有嫂夫人之弟轩辕麒了。我虽早与他们没有干系，然弟还是要问大哥一句，此番颠覆，大哥可有半分私心？”

蒙骜顿时对天起誓，证蒙家之忠诚。

几日后，黄沙漫天，预示着骆驼风即将来临。蒙骜看过堇月后，将旧君被羁押的地方告知了他，三月之后会离开大秦国境，请他早作安排。

南荣曌知晓一切后，并不像往日那样大发脾气。反而替他梳理出各样对策，盘算好自己留下带了孩子。让他早日回来，并收拾了几间石室预备着用。

袁宣峻不曾注意到的，是她心爱的阿曌眼底隐藏着的权欲火焰，一言一词里的铿锵有力。

日子就这么在夜色日出之间来来回回，甜蜜温和。堇月生的好，长得快，时常对着几人笑，甚少哭闹。

三月之期到了，南荣曌果然修书以示自己的安全与所得优待，又以信物示之。免去月氏借她的名义入侵江北。其实哪里这么容易呢？蒙骜早就在江北驻军十万，提防月氏。

袁宣峻离开的那日，沙漠里突然下起了大雨。洗涤不尽滚滚沙尘。

八卦城里有导向地下河的系统，半点没有受到影响。南荣曌早早哄了堇月睡下，见她睡得安详，亦是慈母之貌，笑意妍妍。

玫德进来说话，被她轻轻噤声。令玫容看着孩子，自己一步三回头的带着玫德去了玫言的房间。

扣上机关，确定再无旁人时，才雍容华贵的坐下。

玫言取了一放三尺长的布帛，上头是才译出的月氏的消息。原来朝中众人皆责怪她的软弱无能，被大秦哄着令家国失了机会。

南荣曌看完消息冷笑道：“一个个也不看看自己有几分斤两，人家骁勇善战的军队足够以一敌十了。真真愚钝。”

玫德担忧道：“公主，朝臣虽不知咱们离了大秦，可是朝野都这般看待公主，来日只怕没有助益？”

南荣曌眸中是权欲的阴冷，沉了嗓音道：“是么？我瞧着眼下可是天助我也的好机会呢。其它公主皇子不是有强大的母族，刚毅的能力与性子，就是有丰厚的财富与不可撼动的权力，所以他们争执不下。而我最是庸碌又一无所有，才令各方势力觉得最好掌控的，也是他们最有机会得到更多好处的选择。我离国多年，在朝中毫无根基，更让人能搓圆揉扁。他们鹬蚌相争，我才能笑到最后。看着没有机会，反而有一线生机。”

玫言愁眉不展，很是担心道：“公主，可是无论您再筹谋得当，将来成功之后，也是受制于人啊。且王家若是知晓您已经成亲产女，只怕不会再助您啊。”话毕，见到南荣曌斜眸的眼神，顿时跪下道：“奴婢失言，求公主恕罪。”

外头风雨大作，压抑着万里黄沙湿润浸透。可惜沙漠的雨，只需半个时辰就干透。朝政何尝不是如此，再大的风雨也有尘埃落定的一刻。

南荣曌令她起来道：“受制于人，若我不成，将来不过此处草草一生。若我成了，且看他们有几条命能牵制我的。至于王家么？我自有办法。”

二人不敢言语，一会子玫德开的石门欲取茶。听得有孩子的啼哭声音，南荣曌才又恢复慈母面容，温柔抱起自己的第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