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开端（1/2）

周遭一片应和叫好之音，漫不经心的，轻蔑的，挑衅的，低俗的话语。轰隆隆的带着烟尘席卷而来，它们的目标全都是那个文弱的女子。

“各位，真真的是对不住。奴家倒也是想给各位献上一曲供个乐子，但甚是不巧，前几日，奴家不小心扭住了脚踝，确乎无法舞曲儿，但奴家前几日刚跟玲姐儿学了两手古筝，虽不甚熟稔，但想着听个新鲜。等会儿我拾辍拾辍，在为各位弹琴。先请各位先品美酒，奴家稍后再来。”那女子一席话说得甚是客气，并无不敬之意。但这清淡的语气却带着与生俱来的高傲与轻蔑，让人暂且忘记这个女子的身份。

那黄脸男子欲想再说什么，只听一清泓透亮的声音先起，道:“既然潇姑娘都这样说了，那不如我们先且等一等。想必潇姑娘的古筝必当能让人耳目一新。”

“你个黄毛小子，如此维护她，可是存了什么念想？”那男子有些不快，语气里带着几分刻薄。

慕容逸回头一望，目光凌厉，想把带着锋利刀刃的匕首，带着在血液沐浴浸染下带有的杀气。冷飕飕的，像是可感可悟，有温度的。那男子打了个寒颤，手稍微倾斜，酒水洒了出来，那男子慌忙用帕子擦拭。那后面的人不明所以，哄堂大笑。

老八，怎的酒都端不住了？

瞧你那裤裆湿溜溜的，可是吓尿了？

怂包一个呦！怎的装不下去了吧？

……

那男子脸色越发难看，眉毛倒立，一双细长的眼睛睁大了几分，连脸上的黄雀斑都随着肌肉抖动。那女子自始至终都是浅浅地笑着，一双眼睛淡然了空，手指轻轻绕着袖口，一个很细微的动作，只有两下，马上就停了下来，顺手理了理衣袖。

曲潇潇很喜欢绞着袖口，由当她生气不耐烦的时候。

我发现我的手指有些颤抖，我紧紧攥住拳头，上下牙齿紧紧抵着，腮帮开始慢慢发胀。

“慕容公子所说正是我所想，不妨各位卖我个薄面，先且等等。”宋清风出言打了个圆场。

宋霁月似乎有些倦了，半阖着双眼，似坐似躺地依着椅子上的扶手上，一副慵懒不经意的模样。好似与这宴席格格不入，游荡在世事之外。

片刻，周遭一片迎合之音。

“那就谢盟主，慕容少爷体谅了。”那红衣女子仍轻轻浅浅地说道，并无讨好奉承之意。

那些轻蔑的声音少了许些，倒隐隐夹杂着一些赞扬之意。

“好一个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妙女子！奇哉！妙哉！”曲九屈叹道，我上一次见到他——曲家现任掌门人是两年前的中秋，曲伯母还没有离世，他就是像这样含情脉脉地望向向伯母，真真的是讽刺。枉我当初一直敬仰此人我正人君子，也不过是个败类人渣。向伯母尸骨未寒，他就八抬大轿迎娶了另一个女子进门。

更为讽刺的是，那女子还带着一孩子，一十五岁的男孩入门。

那个男孩，叫他父亲。

曲潇潇那年也是十五，是曲伯母嫁给曲九屈第一年生下来的她。

那姑娘笑了，目光是何其冰凉，但她应了这声赞美，极恭顺的弯下了身子。缓缓转身离去，曲九屈暧昧的目光流连在其身后。

那黄脸男子忽而沉下脸，低声自语一句什么。

声音极微弱。

呵，不过是个妓子。

那女子似乎没听见，步伐依旧很稳，在拐角下楼梯的死角处，她身子缓了缓回头望了一眼，嘴角上呆着若有若无的弧度。

很是阴冷，桀骜不驯的微笑。

但我不知道她是否注意到另一道紧紧追随的目光，我也不知他是否望见了她的微笑。

我撇了一眼顾长卿，他若有所思地望着那红衣女子留在拐角处的一只小小的帕子。

绣着盛放着的兰花。绣得很是精妙，那枝叶之间藏着两个字。

顾郎。

这中景里藏字的绣花设计手法，真的是太熟悉不过了。

我鼻头很酸很痛，眼睛里也有些酸痛。

我仰起头咽下一杯酒，似乎因为咽得太过猛烈了，眼泪被辣了出来。

一大滴滴落在桌案上，猝然绽开，在阳光的照耀下，像由水晶雕刻成的，折射出一道光。

对面的守真最先投过来疑惑的目光，后来是，向傲天和宋清风的目光锐利而尖刻，带着极危险的审视。

我急忙挂上一个笑容，道:“各位莫要在意，在下酒品不好，竟然被辣出了眼泪。我身子有些不适，先行离开了。告辞。”

“哎呦呦，张公子这种金枝玉叶的，怎可受此之苦。快去歇息吧。”

“对啊，想必是旅途奔波辛苦了吧。”

“张公子可真是孝敬，听说这次是为父出席替他买补品吧。张老爷身子骨可还硬朗，原先我拜访张老爷子……”

“这就是张公子？真是一表人才！在下改日去拜访您……”

……

“杀死这个妖女！杀死她！”

“你个心狠手辣，狼心狗肺的妖女！眼中只有利益么？”

“这种败类怎可让她苟活于世！为了本秘籍竟夺去自己师父的性命！”

“真当时看错你了，没想到你竟是如此卑鄙小人！”

“不用解释！我有眼睛自看的明白！以往是老夫瞎了眼看错了人！你走罢！我是给你这一次机会！下次莫要让我再遇见！”

“呵，阿七！你要我如何信你啊？阿七，你也太过天真了，真当人心是何？呵，先且拿命来！让老娘换些银子花花是真！”

“啊，阿七，你这意思是想让我帮你为你师傅报仇？我自然是信你的，恩当然信！你师父的恩情我自然难忘，不过我可有个条件……哈，到此时你还自命清高！”

“滚开我的地界！我叫你滚开！”

何以真，何以假。虚虚实实，不过乃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