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西海之隔（1/2）

丁香搬来一个小凳子，趴在床边，看着杨戬傻傻的笑。她看到一股真气环绕在他周边，应该是在自行调息疗着伤。

有时候他会停下来，按着胸口疼得喘着气，睁开眼在房间里扫一圈，目光停留到她的身上，无奈地叹口气，又复闭上了眼睛。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不知道这样过了过久，丁香觉得自己的脸都笑得僵在一起动不了了，她赶紧拍拍脸松了一下脸皮。又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她无聊地仰着脑袋，嘴巴半张着，鼻尖开始吹泡泡……她睡着了。

突然，丁香感觉自己的泡泡被人捅破了，她一惊一乍地把眼睛瞪的老大，进入眼帘的却是一张脏兮兮胡子邋遢黑黑乎乎的脸，那张脸上的鼻子尖尖长长的，正怼在她身上闻来闻去。

“啊！”

丁香吓得大叫，可还没等她啊出声，就被一只黑色的爪子堵住了嘴巴。哮天犬压着嗓子教训她，“你见鬼啦！那么大声音打扰我主人疗伤看我不抽死你！”

丁香心想着你不就是鬼么，鬼都没你长的这么磕碜好吧？她翘起兰花指，轻轻把哮天犬的狗爪子从脸上挪开，恭敬地对着他笑。

哮天犬可不管这么多，抬眼瞟了一瞟发现主人没有被吵醒，转过来就对丁香狗脸生毛地爪子一伸把她拽到一边。

“说！离我家主人那么近，有没有趁人之危占他的便宜啊？！”

“你放――”丁香觉得受了天大的冤枉，立即忍不住拔高了声调，可还没等她说完就看见那狗子凶狠地举起了他的大骨头，吓得又怂下来，吞了一口口水。“屁。”

哮天犬满意地收回了骨头，觉得这死丫头比第一次见的时候老实了很多，也没那么讨人厌了。他与主人已经做了几千年的主仆，早就已经心灵相通，这次从天上下来也是感知到主人有伤在身，便用千里追踪术找到了主人正在这家客栈，刚进门就看见丁香正在给主人擦汗，也知道她是有一片好心肠的……虽然她还抓了主人的手，肯定接近他也是动机不纯……但一码归一码吧，以后叫她离主人远一点也就是了。

“哎，小丫头，你知道我主人是被谁所伤吗？”哮天犬说话的语气软了下来。

丁香摇摇头，“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这样了……不过他旁边有两个仙女，有一个怀里还抱着一只兔子，我求她们救救杨戬师父，她们不愿意。”

“说了不许这么叫！”哮天犬又拎起虎骨锤子敲了一下丁香的脑袋，哼一声道，“抱兔子的是嫦娥，你还指望她们这些假仁假义的女神仙救主人吗？她们不害主人就不错了！”

“哦。”丁香捂着脑袋，疼得眼里泛着泪花。

“我主人随玉鼎真人学了天罡七十二般变化，又有九转玄功护体……这天底下，还有能伤到他的人？”哮天犬捏着下巴细细思考着，“莫非是宝莲灯？”

丁香好奇地眼前一亮，“宝莲灯？比普通的灯值钱吗？”

哮天犬却似乎没有听见，只是一双小眼睛里的瞳孔渐渐缩小，然后一爪子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气急败坏地踩起桌子大骂道，“沉香！好你个小兔崽子！你好歹也管我主人叫声舅舅，居然这么卑鄙用法宝对付主人，你等着！过几日我主人好了，就到净坛庙拿你！”

“…哮天犬！”

哮天犬忽然听到罗纱帐里传来主人痛苦的呵斥声，这才反应过来刚刚自己太激动嗓门子太大把主人惊到了，心下愧疚不已，“呜呜”地喉头哼哼着蜷到杨戬跟前，狗头垂得低低的，是在等着主人惩罚。

杨戬扶着心口冷冷瞪了哮天犬一眼，见他这样卑躬屈膝的姿态又狠不下心骂他一句，只是火气无处排放，攻到心头里感觉心头血都开始倒流，忍不住嘴里一口腥甜，又被他悉数咽下。

他看向丁香，一下子回忆起什么，有些尴尬，轻叹口气对她道，“有劳你照顾我，我现下没事了，即刻就要返上天去，你也回去罢。”

“那我们什么时候……”

丁香正想问他何时还能再见，却见杨戬虚弱地抬抬手，她便住了嘴，知道他的意思是叫她不要多说。

“你我本无缘分，只是你身上比常人多了一魄执妄，总莫名让我想起一位故人。”杨戬歇了一歇，又道，“那日我把金锁赠予给你，以为你能明白，没想到你却还是……要知道，情爱之事，有如镜花水月，本来就是一片虚无，你又何必自寻烦恼偏偏堕入彀中？我倒希望你能早日与沉香成就美满姻缘，免得你痴妄太深，落得不好善终的结果。”

丁香还想狡辩什么，可他只再看了她一眼，顷刻间却又让她不知从何说起，如鲠在喉，只能忍痛下咽。

杨戬同她说完这句，不再留恋，看向哮天犬。哮天犬会了他的意，一眨眼的功夫，一人一狗一起消失在丁香面前。

――――――

此后的事，不过是她日日里都还想着他。转眼秋去春来大半年，她依然抱着他送她的金锁等候在家里，丁府上下都当她是在守着沉香，她自己却不知道在期望着什么。

秦岭有妖僧吃小孩的传言传得越来越响，她每天依然穿着男装背着剑游荡在华山县的街头，打抱不平完了被人问起的时候，依然借着杨戬的名声，说自己是他的徒弟。

丁香没有再见过沉香，也没有着急找他退婚，有时候家里的人跟她提起沉香时，总是“你家相公”“你家相公”地叫，把她叫烦了，一气之下连夜收拾了包袱去往秦岭。

小玉为了救她的姥姥偷走了宝莲灯的灯芯，哮天犬带着梅老五和梅老四第二次来净坛庙捉拿沉香的时候，她在他面前使出了万年的法力。沉香从没有想到，一向单纯可人的她竟然会欺骗自己，小玉问他可以原谅她么？他只是抓住她的手，一遍又一遍对她说，“为什么要骗我？！”

小玉走了，回了万窟山，沉香不顾四姨母和敖春的苦苦阻拦，随她而去，就在万窟山上的那一天，四姨母为他而死在杨戬的三尖两刃刀下，魂飞魄散。敖春抱着姐姐的尸首，对沉香说，“我再也不会原谅你。”

他从此变成了孤家寡人，猪八戒师父说带他去峨眉山跟孙悟空拜师，他也浑浑噩噩的，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像行尸走肉一样，猪八戒去哪，他就跟到哪。

东海四公主的死讯传遍天庭和四海，众仙家早已对这个才当了不足一年的司法天神怨声载道。龙王敖广哭着告到玉帝王母面前，可惜人微言轻，哪里撼动得了杨戬天界第一战神的半点地位。

自此仇恨他的，除了西海，又加了一个东海。他行走在三界之间，人人都在面上对他阿谀奉承，背地里，人人却都期待着他早早下台，三圣母的儿子，能早早把他这个舅舅的人头割下。

敖寸心许久不见听心姐姐了，等了一月又一月，等来了她的大哥，摩昂太子。

西海的长殿下，四海之内所有的二代子女中，只有他一人冲破地仙之身，曾经帮助唐僧师徒打了姑姑家的小鼍龙，出了涅磐，飞升成了天仙。

说起小鼍龙鼍洁，他是泾河龙王的幼子，是寸心的姑表，自他父亲泾河龙王违逆玉帝的圣旨被魏征斩死在梦中之后，姑姑便带着他回了西海。鼍洁与敖寸心一般的年龄，从小玩在一起，后来姑姑去世，他被发在黑水河，从此再也不曾相见……如今人间过了千年，她因杨戬而被困西海，他因冒犯唐僧而被锁黑水域，永生永世受着刑罚。

“小妹，大哥来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