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白绫若雪（1/2）

嫦娥手里抱着玉兔，一身白纱纤尘不染，走在集市间如皎洁月光落入烟尘，惹得凡夫俗子不敢靠近；走在山林，能使花容失色，万木皆枯。伴在她身边的，是东海龙宫四公主，敖听心。

奇怪，千年前，敖听心也曾像这样常常陪伴在堂妹敖寸心身侧，知道寸心恋上了天庭钦犯的杨戬，又是劝她回去，又禁不住她的央求帮她出谋划策。听她说杨戬受不了龙族身上海水的味道，她同她一样着急。后来寸心与杨戬闹和离，她甚至跑去跟杨戬帮妹妹说好话，求他能不能再和寸心相处一段时间。

她也曾听寸心说，嫦娥有什么好，为什么杨戬那么喜欢她？

敖听心当时怎么说的？她说，“嫦娥当然好了，论相貌她没你丑，论作为她没你恶毒，论心眼她哪有你心眼小啊？”

时过境迁，如今寸心在西海受苦，而她的听心姐姐，却与她昔日的情敌走在了一起，成为了好姐妹。

讽刺么？

可不管怎么说，敖听心没有对不起敖寸心的地方，只有敖寸心以前不懂事，总与嫦娥仙子为难，为了杨戬这种败类，她都有些魔障了。

“仙子，你与净坛使者成了结义兄妹了？”敖听心笑道。

嫦娥手上轻抚着怀里的玉兔，同听心在山间走着，去的方向是猪八戒的净坛庙，去看望正在庙里学艺的沉香。“是啊，如此一来我便不用担心他再对我有什么，日后也好相处……再则，二郎神大权在握，我等也是在天庭任职实在不好总与他作对，猪八戒现已入了佛教，他二郎神再怎么霸道也不敢轻易得罪如来，把他的心拉拢过来对付杨戬，沉香也好多一个庇护。”

敖听心感叹嫦娥仙子的聪慧，怪不得许多神仙都奉她为三界第一女神，暗地里都对她颇有好感，她不仅是美貌，才智心思都这样绝顶，寸心与她比较，真是半点也及不上。

“仙子，你看那是？！”

这时，敖听心突然停下了脚步，拉着嫦娥指了指路旁的一棵大树，嫦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才发现那树底下正盘坐着一人，双目禁闭，一身玄色的大氅，衣角上染着几缕尘埃，周身真气缠绕，不是杨戬又是谁？

敖听心一声冷哼，“真是冤家路窄啊。”

“他好像受伤了。”嫦娥有些诧异，心底庆幸着。

敖听心也对她一笑，心下同她一样高兴着，转脸对着杨戬。“杨戬啊杨戬，今日你落在我们手里实在是你霉气得紧，你且在这好生调养着，我这就助你一臂之力送你上西天！”

她正说着，手上幻出一柄神剑，应是她知道杨戬肉身成神，就算现下受了不轻的内伤，普通烂铁也不能要他的性命，所以拿出了东海的法宝。

嫦娥一向慈悲心肠，虽知道杨戬作恶多端应得此报，可怎么说他也是昔日好友瑶姬的儿子，如若眼睁睁看他被杀，知情人只当是杨戬自作自受，不知情的，还以为月宫宫主枉称仁德一世，却对负伤之人下毒手。

想到此处，她赶紧挡在杨戬面前，接下了敖听心那一剑。“四公主，杨戬自作孽自有天收，你我可不能妄破杀戒啊。”

敖听心只当是嫦娥仙子太仁善，怎么还护着他这样的小人，愤愤道，“这样的良机错过了只怕再也遇不到，嫦娥姐姐，现在不杀他，来日等他好了，他便要去杀沉香了！”

“那也不能杀，玉帝知道了问罪下来，你我有几条命交代？”

“那你说该如何是好？”

嫦娥把敖听心的长剑收回剑鞘，微思片刻道，“你既怕他醒来与沉香为难，不如给他一掌破了他的真气运行，他虽练得九转元功刀枪不入，元神却受重创已是脆弱得紧，这时候如有外力侵入经脉，肯定导致气流逆行，两股力量相撞，冲得他真气反噬，疼痛得生不如死，难道还不够他静静养伤好些时日？再等他伤愈，恐怕三圣母都被沉香救出来了。”

敖听心想这的确是个好主意，手中剑随即隐去，红袖挥去打裂了杨戬的护体真元。杨戬警惕地猛然睁开眼睛，只看见龙四公主和嫦娥仙子正攒着杀招对他使过来，来不及细想就抬手招架，可惜他刚被宝莲灯中伤元神尚未恢复，哪抵挡得了她二女这样强劲的法术伤害，一下子外来的真气透过手臂上的脉络延至全身，在各个穴位里横冲直撞，疼得他额上立刻青筋暴起，全身开始痉挛，靠在树上大口喘着粗气。

他看到龙四公主正两声怪笑，嫦娥仙子立在一旁冷漠地看着他。就像多年以前他与哮天犬灵魂错位时昏迷不醒，五极战神追杀过来，寸心以死护他周全，而她却在一边冷眼旁观……杨戬总觉得，她那么善良那么温暖，就像夜里洒了他一身的皎洁月光。就像他幼年时，风铃挂在灌口杨家的树梢被风吹得叮叮作响，中秋的时候，母亲端来月饼，他与父亲大哥三妹围坐在一起，听母亲讲着嫦娥奔月的故事。

他从没见过有一个人穿白色的衣服显得那样纯洁无暇，那样的高风亮节像极了母亲……从此他奉她为心中的女神，每晚望着广寒宫出神的时候，似乎觉得母亲从来不曾离他而去，而是在月亮上温和地看着他。

如今，你要把我心里这么点幻想，全部打碎么？

原来你那么温柔善良，也那样恨不得我早点去死？

难道我苟活在世上，除了责任以外，于你们而言，就再没有一点存在的意义？

“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