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阿七（2/2）

半响过去了，茅厕里却迟迟没有动静。大牛喊了几声，没有人应。这下心里就开始慌了，其实早也该料到的，照阿七的脾气，怎么可能好好儿地听老爷的话？就说那戏，大牛都觉得听得乏味得很，何况阿七。但他又怕阿七出什么意外，万一真是不舒服倒在外面可怎么办？真是越想越着急，怎么想都是个不放心，这脑袋一热也顾不得这许多了，抬起脚对着那茅厕的门使劲儿一踹，门就轻轻松松地倒下了。果然，哪里还有阿七的影子？

那简陋的茅厕哪能困得住人？阿七轻而易举就爬了出来，爹爹也是不会合计，男女终究有别，大牛怎么可能贴身看着她呢？她略施小计就把他给支开了。不过大牛平日里对她甚好，这么坑他阿七心里也过意不去，所以等她玩儿够了，还是要回去替他求情的。

这天正好碰上花灯会，街上热闹得很，到处是大红灯笼，每盏灯笼上都贴着灯谜，很多待字闺中的女子也会在这个时候把自己的谜语贴出来，躲在暗处偷偷观察解灯谜的人，若是有相中的书生恰好又能解得了自己的灯谜的，往往一段美好姻缘也就得以成就了。按理说阿七也该是这女儿其中之一，但她从小不爱读书，更别说出灯谜，况且陈老爷声名远扬，想做他乘龙快婿的人数不胜数，用这种方式来选未免太草率。

但就看着这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有呼吸新鲜的空气，也足以让阿七心里觉得舒服，女子的脸在灯火的映照下更显得柔和美好，怎是那些逢场作戏袒胸露乳的女人所能比的。

“庸脂俗粉。”阿七想到戏楼的女人，不禁嘀咕出了声。

河边有许多人在放花灯，阿七问卖灯人要了一只，用她歪歪扭扭的字在纸条上写下自己的心愿：希望爹娘身体健康，自己可以找到如意郎君。然后把它轻轻放到河里。

其实阿七并不像陈老爷那样迷信命理之事，只是碰上这节日，觉得这样的举动十分应景罢了。放掉花灯后也并不去管它是否沉入了河底还是一路漂到终点，转身就没入人群中去了。

阿七顺着人流的方向走，沿路摆弄摆弄这个，捯饬捯饬那个，俨然一副小女儿的姿态，她平时见过的奇珍异宝不少，这些接地气的平常玩意儿倒是显得新鲜了。

走着走着，阿七便被前面一群密密麻麻的人吸引住了，这些人好像是在围观什么，从远处看，人群中间还时不时蹿出一团火焰，每到这时人群就爆发出一阵惊呼！阿七好奇得很，削尖了脑袋钻到那人群里面，原来是几个江湖艺人在耍功夫!

阿七捧场的拍手叫好，赏钱也是扔得十分大方。再说那些走江湖的卖艺人，除了一身好杂耍，自然眼力见儿也是了得的，手上只自顾自的忙活着，眼睛却时刻观察着周围，眼观八方也不过就是这样了。那之前喷火的汉子瞅见阿七出手大方，再扫一眼她的穿着打扮，便知道这是个金主，为了显摆一番顺便再讨些赏钱，煞有介事地推出了压轴的把戏，胸口碎大石。

只见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脱光了上衣，气沉丹田大吼了两声，象征性地喝一碗酒，但那酒也没多少进了肚子，大部分是顺着脖子淌到了肚皮上，肚皮油光发亮，乍一看好像个圆滚滚热乎乎的糖油粑粑。阿七凝神以待，那人躺在一条凳子上，另外两个人把一五六寸厚的石板压在了他身上，只留出一个头，从喉结处就被石板盖住了。

先前喷火的人也喝了口酒，这酒是渲染气氛的好东西。喷火的人抡起大锤，对准了石板，作势把锤子对准了躺着的人胸口的位置，一下，一下，却迟迟没有砸下去，围观众人的心却一下一下越来越悬乎，眼看着人们快不耐烦了，那人手起锤落，大铁锤子稳当当砸在了石板上，石板应声裂开，人们先是一声惊呼，随后立马又安静下来，只等着看躺着的人是个什么模样，但躺着那人并没有马上起身，而是躺在凳子上长呼了一口气，这才慢悠悠站起来，抹一抹脸上的石灰，露出个经验丰富的得意笑容。

阿七对此佩服得五体投地，正要多给些赏钱，一摸荷包处却扑了个空。心想不好，好不容易出来一回，就遇上小偷了！

阿七是不缺那点钱的，但她正玩得兴起，突然发现遭了扒手，心里当然不爽，正左右查看，就瞥见一贼眉鼠眼的人正用铁铅子夹别人的荷包呢！这还忍得？阿七当即大吼一声：“小贼别跑！”尾音还没落脚就已经追了上去，那小偷也是个惯犯，听到声音比耗子还蹿得快。

偏偏遇上这人山人海的花灯节，阿七追起人来很不方便，眼看着小偷离她越来越远，她却丝毫不肯示弱，喊的声音倒是一声比一声大，渐渐地就追到了人群稀薄的地方，阿七也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正一个弯腰的空当，再抬起眼时，那小贼却不知钻到哪里去了。阿七愤愤地一跺脚，鼻孔眼睛睁得老圆，对着小偷消失的方向恨恨地骂道：“下次再让我碰到你小子，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气儿顺过来之后，阿七终于想起来自己今天是偷溜出来的了，她在外面待了这么久，再不回去估计又要被关几天，还会连累大牛，这样想着，她便打算直接回家，她爹的戏也该听完了。

阿七一扭头，却蓦地撞上一股奇怪的力量，瞬间觉得好像被什么东西砸中了，头就开始晕，但奇怪的是眼前并没有任何东西，紧接着她便觉得胸口发闷，快要站不住了，最后只是隐约看到似乎有一团黑影落在自己面前，便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