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夜（2/2）

师父说我不用这般，我另有一番命数。

这些对我都不重要，三年，我捱着年岁，我数着时分，一日日，一夜夜，花落了下雪，雪停了开花。

三年总算到了，我真的有了一身经纬之才，公子却食言了，他没有来接我，可是我得下山。我告别了师父，打马下山，一路不敢停歇。

总算是回来了，我看着熟悉的青石板路，厚重的朱红大门，高悬的镶金匾额，我推门而进。

却见假山旁，腊梅下，袅袅婉婉的美人靠在公子肩上语笑嫣然，他们的笑刺得眼睛生疼。我呆滞地站在那里，不知是退还是进。

“霜儿，你回来了。”公子抬起头看到了我，也不过是轻描淡写地一问。

我好想问问三年后你为什么不来接我，我好想问你知道这些年我过的什么日子吗？就为当初你一句我要帮你，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这位姑娘好美，怎么从来没见过？”我扯着生硬的笑，问他。

“你自然是没见过的，她是母家的表妹，不久前才随将军入京。”公子笑着说，像是一把一把的刀插在我的心上。

我曾经以为如果心太痛总会有麻木的一天，可是这些年我的心脏百炼却始终无法成钢。京城的人都知道，珥玉是楚王为公子挑的未婚妻，从来都没有人知道我的存在。

后来，我手上沾满鲜血，我是游走在暗夜里的爬虫，是让人闻风丧胆的“罗刹”。我帮到他了，我是他身边的一条狗，他让我咬谁我就咬谁，只是温婉良善的才能放在心尖上宠着。

我渐渐爱上了喝酒，男人们都说喝花酒找美人是最快活的事，日子那么苦，不给自己找点乐如何才能活下去。

忽然一阵寒意袭来，我从回忆中惊醒，我睁开朦胧的眼，一个狭小的山洞，身侧的柴火烧得旺盛，是了，我早就离开了公子府，这是塞北。

“好冷啊。“我浑身颤栗，周围景象像昙花一现，不过片刻又是一片黑暗，我想睁眼却再也睁不开了。

依稀间能感到一个温热的手落在我的额上“好烫啊。“我听到有人说话。”你发烧了。“

我怎么会发烧？我好多年都没生过病了，我只是冷，冷得像是躺在那年雪化成的水渍中。

恍惚中，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我紧紧地往那个怀抱里缩，可是还是不够，这点温暖如隔靴搔痒，任我抱得再如何紧都抵挡不过这寒冷。

“冷。。。好冷。“我颤抖着嘴唇。

“嘴唇都冻紫了。“那道声音又说道”火堆也生了，狐皮裘也给你裹上了，怎么还是冷？这可怎么办？“

模糊中好像回到了六岁那年，我掉入了公子府中的水池中，池水将我身体都包裹住，我想喊，一张口，那些水都往口中灌。身体不停地往下坠，最后的一丝空气都渐渐地被挤出了胸腔，我看着亭台楼阁都倒映在碧绿的池水上，好像就在眼前，我伸手去摸却如何也摸不到。

忽然我触碰到一团炙热，好暖和，那些渐渐让人绝望的寒冷一点一点被驱逐了。

我原来已经躺在了房间的软床上了，身上盖了好几床锦被，房间中烤了暖碳，暖和得像是春天一般，姑姑给我端了一碗参汤进来。

忽然门外的阳光被一个高大的身影遮挡了，屋内的人都跪了下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黑影的声音带着责备，吓得屋子里的仆人都瑟瑟发抖。

黑影走了到我的床边，他狭长的眼，如冠玉的脸庞“好些了吗？“他的声音清冷。

“公子。“我轻声地唤他。

“这算这样的时候你还是忘不了他是吗？不管我怎么做，怎么对你，也永远都替代不了楚倨良是吗？“

公子的脸忽然消失了，房屋、仆人都消失了，一切又化成了黑暗，只留下那个燃着炭火的暖盆依旧那么暖。是谁在我身旁低声地叹息？那么悲伤，那么落寞。

算了，此刻这般温暖还不如好好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