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孤灯（1/2）

苏子玉说得对，塞北的路难行，我们一行人走了一个月，到的时候已经是大雪封山，茫茫的大雪已经把什么都掩盖了，北风呼啸，寂静的山野除了我们再找不到其他人。

又走了几天，总算是出了山，有了人烟。黑鹰吩咐人在平原上安营扎寨，前面不远处便是陈国的大军了。

听信报说，这一队人马打仗不够厉害，却极其难缠，总是趁着夜黑闯进城去，抢了粮食和女人，打的复国的名号，行的却是土匪的事。

我在身前烧了一堆柴火，拿着地图在看。

“你看，那是竹影吗？”

“真像。”

“不会吧，过了那么长时间了，竹影不会这样年轻吧。”一群骆驼队在远处看着我，好像在说什么。

“什么人？”黑鹰站在我的身侧，对着那些人喊道。

骆驼队受了训斥，便都噤了声，低着头匆匆赶路。

“慢走。”我唤住了他们，“你们也认识叶竹影？”叶竹影，是一个离我好远的名字，从来没有人在我面前提起过她，但这三个字刻入我的骨血里，永远也不能忘。

那些人都迟疑了，眼神交换间，便有一个中年男人走了出来，看模样，应该是他们领头的。

那个男人走了过来，膝盖一屈便跪在了雪地了里，头往下拜，嘴里说道“小人无心冒犯军爷，还望军爷恕罪。”

我放了地图，打量那个男人，黝黑的皮肤，粗壮的骨骼，常年风沙吹得面上沟壑纵横，粗布衣衫，满脸胡茬，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北方男人。“你叫什么名字？”我问他。

“小人曾古，是这个骆驼队的头领。”

“你刚才说，你认识什么竹影，可是姓叶？”

曾古埋得很低的头抬了起来，风霜满面，一双眼睛浑浊不堪，“军爷也认识叶竹影，可是她犯了什么事？”他问我，竟有几分激动。

“没有，早年间有过数面之缘，她是个挺好的人，听你们说起她，所以想问问。”我淡然地说道，也将他扶了起来“叶竹影是你的什么人？”我问。

“叶竹影，她是我的恩人啊。”男人说着，一双眼睛就迷了泪，他看着远方，黑压压的天，被狂风裹带的大片大片的雪，肆意飘扬“那年骆驼队走到晋国境内一个叫堇瑶的小镇，小镇上时疫泛滥，骆驼队途经之时也不能幸免，一个队几十人有大半也染上了。那像地狱一样的地方，凡是能跑的，都跑了，只剩下一群染了病等死的人，每天都能看到有人死，也没有人收尸，就等着尸体腐烂、发臭。整个镇都是死人，因为那些尸体没有处理，疫病就越发严重，官府知道了，便将镇封了，只能进，不能出。叶竹影就是这个时候来的，她和一个叫顾逸平的男人，她带了治疗时疫的药，也带来了粮食，没日没夜地照顾我们这些快死的人人。”

“后来呢？”我忙问道，曾古极力说得很平静，但能感觉得出来，那是一段不忍回首的往事，在死亡如此迫近的时候有一个人带他出了地狱，难怪在我说叶竹影时他会那么激动。

“后来？呵。”曾古不屑一笑“官府知道她能治疗时疫，把她抓走了，听说，进宫做了医女，后面的事我就不知道了。”“唉。”他一声长叹“这些年走南闯北总打听她，却总也没有她的消息。受了她这么大的恩惠，我连一声谢都没有机会对她说过。方才我看军爷与她有几分相似，还当是遇见了故人，也是傻了，她哪会这么年轻。”曾古说到最后越发难过，原来还有人也这般记挂着母亲。

“那和她一起的那个男人呢？”我忽然想起了那个男人。

“你说顾逸平，官府来抓竹影的时候，他正好出城买药，回来的时候都快急疯了，连夜也追了出去，后来也不见了。”曾古说。

一切线索就从这里便断了，我也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给了曾古一些钱便让他们走。

曾古把骆驼队的人都叫了过来，对我扣好几个头“军爷，竹影姑娘现在在哪儿？她过得好吗？”他们都问我。

“她。。。她现在过得很好，有一个女儿，也很孝顺她。”我笑着对他们说。

曾古他们走了，一长排的骆驼晃着铃铛在洁白的天地间，只留下了一串足印。

我看着他们远行的背影，看了很久。

“郡主放心，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个叫顾逸平的男人找出来。”黑鹰站在我的身侧，声音依旧是冷冰冰的。

母亲走的时候我才五岁，那天的雪也像今日这样大，我以为，那场雪要把我的人生都淹没了，还好，遇到了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