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甲耀日光（2/2）

“王上，侄儿入京多时，一直没有合适的差事，此次郡主带兵侄儿也想同往，见识见识。”楚霭从文武百官中走了出来，哈腰勾背，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看来上次被我打断的腿如今也好了。

“打仗又不是游山玩水，哪是人人都能去得？”还没等楚王说话，公子便一口回绝道。

“玉露郡主一身武艺，天下无双，我不过是想跟着见识见识，又能碍什么事？”楚霭听此言，腰板挺了挺，也说道。

转而又回头对楚王道“侄儿父亲也是武将，侄儿一心想效仿父亲为王叔分忧，此次是难得的历练机会，王上虽疼郡主，可不要偏心啊。”

楚霭是楚王最疼爱的侄儿，如此一说，哪里还有不允的道理？大手一挥，也是应了。

半月后九月十八是个好日子，我打点了八万精兵，穿了软甲锁子战袍，公子亲手给我披风的穗子打了结，将他素来最爱的骏马“疾风”也送给了我，“早去早回。”他拍了拍我的肩，说道。

黑鹰和楚霭作为此次副将，跟在我身后左右两侧，一路浩浩荡荡出了皇城，所过之处，百姓跪拜。

不大一会儿，便出了京城，此刻的郊外已是花凋草黄，一副凄凉之景。

眼见着苏子玉骑着一匹小白马，身后跟着大堆仆从，闲散着从远处悠悠迎面而来。

苏子玉见了我，愣怔了片刻，驱赶胯下的马，向我疾奔而来“一别半年，郡主这是去哪儿啊？”他的马在我身侧闲晃。

我想今时不同往日，我身后跟着的是三军战士，确不能如往日那般只顾顽笑“许久未见子玉公子，这厢可好？”

“怎么说话怪怪的？我可是一得了自由，就赶来看你了，走，咱们喝花酒去。”苏子玉说着便来拉我的手，嘻嘻地将脸凑过来。

“大胆。”我正心里暗暗叹息，所有威严都被苏子玉毁了。黑鹰却先我一步，驾着马横在我们中间“玉露郡主是千金之体，还请子玉公子放尊重些，我们还要去塞北大漠平定陈国旧部，没有时间陪你喝花酒。”黑鹰一向不苟言笑，哪里见得这些？虽然苏子玉也算地位尊崇，终究这是楚国，不是正主，也说不上有多尊重。

苏子玉也不理会他，只望着我说道“塞北大漠？此时那里已经下雪了，山路难行，你一个女孩子如何去得？是谁让你去的？”

“没有谁，是我自己要去的。”我一心只想快些走，我身后可是跟着八万大军，哪能跟苏子玉这般纠纠缠缠说不清楚？

“早有坊间传闻，说公子子玉迟迟不向昭阳公主求亲是勾搭上了郡主，起初我还不信，现在看来，传言倒是真得很。”楚霭一路跟来话本来很少，见如此情景，在身后冷嗖嗖地嘲讽一句。

“不可胡说。”黑鹰两头着急，看这边按不住苏子玉，又去训斥楚霭。

“我不相信，一定是楚倨良，我去找他。”苏子玉根本什么都没听进去，只驾了马便往京城奔去。

原本是我要去塞北的，如今他去找公子，少不得要有一番口舌之争，届时公子该如何想我？不由得，我也驾了马往回去追赶苏子玉。幸而疾风马如其名，奔跑真如疾风掠过劲草而过，我很快都追上了苏子玉，拦在他的面前“我说了，是我自己要去的，你在这里裹什么乱？”原本好好的出征，苏子玉却在这里胡搅蛮缠，此刻我心里不耐，说话的语气也带着怒。

“你还替他分辩？他把你当什么？他但凡对你有一分情谊也不会让你去那种苦寒之地受这份罪，他楚倨良算什么东西？就值得你这样为他卖命？”苏子玉也急了。

“无礼。”黑鹰对公子最是忠心，听苏子玉这般辱骂，自然不肯罢休，他的轻功极好，身体一跃，踏着马背，下一瞬便到了苏子玉面前，一根软鞭带着雷霆之势，直直打向苏子玉面门。苏子玉自然也不是易与之辈，侧身便让了开去，抽出腰间的剑，也与黑鹰缠斗起来。

黑鹰功夫较苏子玉略弱，不过片刻便落了下风，却始终不肯认输，苏子玉不愿取他性命，一时间却难以分开。

我看了看楚霭以及随军的将士，皆是一副看戏的表情，松松垮垮地站在一旁，脸上无不带着幸灾乐祸。大约跟着一个女人打仗已经让他们不满，如今还有这等戏码，最好是副将败了，往后寂寥的行军途中，他们就有的是闲话可以掰扯了。

“够了。”我一根马鞭挥了过去，这一鞭我用了十足十的力气，为的是让人看了震慑。

黑鹰与苏子玉受了一道外力，猛地将他们分开，苏子玉止了动作，黑鹰也知敌不过苏子玉，如今有人喊了停，自然不愿再出手。

我骑着马走到苏子玉面前，居高临下地看他，拿着马鞭指着他的脸说道“我从前以为你不过是生性自由、散漫，没想到是这般荒唐。我最后再说一遍，这一次去塞北，是我自己的意思，我已经定了心，不打算回来，你往后再想听戏喝酒，我都没空奉陪，这一次，你听懂了吗？”

苏子玉仰头看着我，眼睛里像结了一层雾气一般，“早知道，我又何苦赶过来受这份羞辱。”

我不理会他，只环顾了一下在场的所有人，朗声说道“副将受敌，全军战士，无一人相护，每人扣一月俸禄，以示警戒，往后再有此事，以军法处置”我一道鞭子甩出“啪。”长鞭在空气中发出一道响亮的声音。

昏黄的天际之下，八万精兵，连呼吸声也听不到，唯有风声猎猎，“听到了吗？”我的声音震破天际。

“听到了。”声音整齐地答道。

我见此，不再说话，只调转了马头向远方走去，身后响起了一致的步伐声。

“喂。”

身后的苏子玉喊我，我只扬了头，催促着身下的马往前走去。

枯黄的叶子从树上落下，秋天，总是这样肃杀、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