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流年（2/2）

塞索斯特里斯欣慰地笑道：“你看，哈蒂与纳荷西情同兄妹，心有灵犀，我也算是放心了。”

茜塔瑞紧锁眉头，责备道：“别胡说！纳荷西与哈蒂本就是嫡亲嫡亲的兄妹俩。想当初，这可是有誓言的！”

“哦？什么誓言？”塞索斯特里斯挑起眉毛，饶有兴趣地问道。

“众神保证，纳荷西作为哥哥，要时时刻刻守护着奴恩。”茜塔瑞郑重其事道。

塞索斯特里斯满意地点点头，慈爱的注视着玉雪聪慧的孩子，内心喜不自胜。两个小孩儿似乎并不关注父母双亲的谈话，皆是望着满桌诱人的菜品，静静出神。美味佳肴很快被一家四口一扫而光，不一会儿，两个小家伙儿的肚皮都撑得圆鼓鼓的，像个小皮球。茜塔瑞高超的厨艺让一家人大饱口福，但最令两个孩子钟爱的，莫过于平常餐桌上并不多见的鸭蛋咸松饼。

可惜杯盘狼藉之时，这道可口的佳肴也只剩下了最后一点点，两个孩子却仍然意犹未尽，对这鸭蛋饼的滋味回味无穷。纳荷西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瓷盘，直咽唾沫，他完全可以逞一时之快，把这鸭蛋饼一把抓起，塞入口中，可当他看见妹妹那充满渴望的眼神，就立刻改变了主意，把瓷盘推到了妹妹面前，谦和地笑道：“哈蒂，你快趁热吃了吧！”

哈蒂却坚决地摇了摇头，懂事道：“阿古，奴恩知道额莫做的鸭蛋饼是你最爱吃的菜，我怎么能够夺人所爱呢？还是留给阿古吃吧，奴恩已经饱了！”

“不，不，不！”纳荷西微笑着推却道，“额莫说过，身为阿古，我要时时刻刻守护着你，有了好东西与奴恩一同分享，那也是理所当然的！所以奴恩就不必客气了！”

“哎呀，好啦！好啦！”茜塔瑞眉开眼笑道，“我的傻孩子们，你们忘了，上回咱们去集市采购的鸭蛋还剩了很多，今年的小麦收成大好，家里的面粉多得用也用不完。既然你们这么愿意吃这道菜，额莫再去给你们烙几张鸭蛋饼不就行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孩子们齐声欢呼道：“真是太好了！额莫果然是最心疼我们！”

塞索斯特里斯兴致勃勃道：“今儿个咱们一起尝了这鸭蛋咸松饼，明天我早点儿回家，给你们母子三人做些菜团子，你们大家伙儿也尝尝我的手艺，如何呀？”

“呦，菜团子！”茜塔瑞漫不经心道，“这可是灾荒年间祖辈们的吃食儿，现在日子都过好了，已经很少有人会做这个了！”

“哎！这你就不懂了，菜团子虽然味道算不上鲜美，可在咱们迈杜姆传统的家庭里，一家老小坐在一起吃菜团子，象征着团圆和睦，幸福安康！”塞索斯特里斯义正言辞道，“明儿正好是十五，明月又再度团圆了，咱们也一起吃团圆饭，就这么决定了，你们觉得呢？”

孩子们高兴得手舞足蹈，围着父亲跳起了一支支悠扬的舞蹈。

“时光荏苒，似水流年！团圆，团圆……”茜塔瑞阴沉着脸，垂头丧气道，“还有四年，也只有四年，哈蒂就要——”

“好端端的，你提这些做什么！”塞索斯特里斯搪塞道，“明知道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离别多！那么，大家彼此相守一起的时刻就更加弥足珍惜了！”

入夜，柔和似絮、轻匀如卷的浮云簇拥着盈盈皓月从田野边缘冉冉升起，明朗的清辉把周围的云朵映成一轮彩色的光晕，忽明忽暗，闪闪艳艳，格外醉人。空明的夜幕晴碧若水，繁星璀璨，静明无云。澄澈的月华朗朗照耀，自夜幕磅礴而落，为大地披上了一层轻薄的纱衣。院子里流银泻辉，如厚厚的积雪一般，令人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哈蒂盘着腿坐在院子中的嫩草地上，她依偎在纳荷西的怀里，好奇地仰望着星罗棋布的天幕，甜甜美美道：“阿古你看！今夜不仅月色迷人，星光也是那么华丽耀眼！”

纳荷西和蔼笑道：“真是难得有这么恬静的月夜！奴恩，你喜欢这样绮丽的景色么？”

哈蒂清秀的面庞浮起了满满的笑意，斩钉截铁地答道：“当然，有阿古陪我一起赏月，是我一生最大的快乐！”

“我也是这样想的！”纳荷西望着漫天晶亮的水钻，叹息一声，忧心忡忡道，“可是这样的日子能持续多久？将来等我们都长大了，各自成家立业，各奔东西，咱们兄妹俩还能像现在这样面对面地坐在一起赏月吗？”

“为什么不可以呢！”哈蒂不假思索道，“我们兄妹俩会永永远远在一起，没有任何人能把我们分开！”

“你说的都是真的？”纳荷西半信半疑道，“不知你发觉了没有，额莫最近总是对我们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也听不出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阿古别多心了，额莫或许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其它意思！”哈蒂天真无邪地笑道。

“但愿如此吧！”纳荷西敞开心扉道，“我希望咱们能做一辈子的好兄妹！这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我们之间的情谊就有多深，我会牵着你的手，直到时间的尽头！”

哈蒂挤挤眼，喜出望外道：“奴恩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最疼我的人除了阿玛和额莫，便是阿古你了！”

月光荡漾在波平如镜的池塘上，像滑落的银丝一般晶莹。轻风拂过，水面泛起了层层激荡的涟漪，潭中秀丽的明月化成了细碎的玉片，漂浮在水上，打破了原有的宁静。星光灿烂，夜风轻盈，以天为幕，以草为炕，兄妹俩就这样相互倚着彼此席地而坐，静静享受着夏夜的清爽，倾听着一池蛙叫，细品一片虫鸣。遥望那广袤无边的苍穹中央，是美丽善良的织女在叮叮咚咚地弹奏着竖琴，琴瑟在御，清清扬扬；银河东方的牛郎英姿飒爽，威风凛凛地骑在健壮魁梧斗牛上，沉醉不知归路，逍遥游览四方；银河天水中的白鹅，静心聆听着优美的曲章，翩迁起舞，展翅翱翔……

纳荷西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连忙用手在夜空中指指点点，比比划划道：“奴恩，你看南边天空中最亮的星星是索普代特，眼前这颗红光四溢的星辰是不知疲倦之星，而这永垂不朽之星则是圣王奥西里斯的天宫！”

纳荷西滔滔不绝，细致而详尽地向妹妹讲述着每一颗星子背后鲜为人知的故事，哈蒂听得专心致志，时不时微笑默叹。她思考了良久，兴冲冲地刨根问底道：“阿古，你说这天上到底有多少颗星星呢？”

“深沉的夜空就像蔚蓝的大海，浩瀚无际，宽广无垠。而这些清亮的星辰就像滚滚汪洋中的一滴水，多得数也数不完！”纳荷西慷慨陈词道。

“原来如此！”哈蒂恍然大悟道，“看来这世界上总有我们不知道的新鲜事儿，等待着大伙儿去探索其中的道理！”

纳荷西头头是道：“额莫常告诉我，这世界大得无边无尽，而那天上冰冷的星星又是另一个天堂，和咱们身处的家园完全不同。人这一生能够学习的知识十分有限，对于未知的领域大家又充满了好奇，这种求知若渴的欲望，正是推动科技进步、历史发展的源泉。”

哈蒂满怀期待地笑道：“天幕中的星星是那样神秘，那样遥远，我好想去那里遨游！”

“奴恩放心，你的愿望一定会在未来的某一天里变为现实。我相信咱们伟大的埃及人凭借我们祖先骨子里遗传给后代的超群智慧和顽强的毅力，我们一直都会不屈不挠，勇往直前！作为世界上最优秀的民族，我们大埃及早晚有一天会制造出遨游于天河之中的圣船，就像先辈们已经拥有征服海洋与伊特鲁的神舟一样！”纳荷西毅然决然道。

“若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了！”哈蒂直言不讳地微笑道，“我真心希望这一天快些到来，让我也见识见识天外更大的世界！”

纳荷西信心满满道：“虽然追寻梦想的道路是曲折而漫长的，也许是几天，也许是几年，几十年，甚至是几十个世纪，但只要我们有足够的耐力和自信，迎难而上，不忘初心，坚持不懈，任何理想都并非遥不可及，最终皆会真真切切地实现！”

当此夜阑人静，寂静无声的夜幕下只余观天赏景的兄妹二人，惬意安然。这一片平坦而开阔的天地好像只属于两个无忧无虑的孩子。他们和着柔美的月光和灿烂的星光，一起玩耍了很久。院子里不断回响着欢声笑语，仿佛两人之间有说不完的悄悄话。然而，纳荷西兄妹俩虽然置身于美好的夜色中，思绪与好奇心却早已将他们带离了迈杜姆，跨越了天际线，进而来到了另一个完全崭新的世界里。一整夜，兄妹俩幸福地手拉着手，背靠着背，很是亲密无间。在这苍茫的月下，他们什么都可以想，什么也都可以不想，一切忧愁烦恼尽数拋到九霄云外，便觉是个自由的人。这种看似返璞归真的童趣，却为朴实无华的乡间生活增光添彩，这不仅是心灵的洗涤，更是精神的升华，如一缕缕金色的阳光，照亮了这平凡春秋中金碧辉煌的童年。

夜深了，万籁俱静，月光如水。兄妹俩情不自禁地昂首眺望烟波浩渺夜空的瞬息万变，侧耳倾听伊特鲁气壮山河的潮起潮落，遐想宇宙奥秘，赞叹岁月静好……啊！多么甜美的仲夏夜之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