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电话（1/2）

汤则靠在转椅上，一只手撑着脑袋，看着水缸里的风水鱼和桌子上的风信子，若有所思。敲门声响起，打碎了他的思绪，他猛然回过神。

“请进吧。”

门被推开后听到了一阵喧闹，办公室外的1000平米被一小隔一小隔透明隔板隔开，做成办公区，几个立方米里面的职员自成一片天地，奔波忙碌。这职场就像战场，唇作枪舌作剑，对手如狼似虎，局势瞬息万变，怎么活下去都得各凭本事。

推门进来一个戴黑框眼镜梳包头，身材丰满体态修长，死气沉沉的工作装胸口的衬扣被她改低了许多，婀娜身姿与妖艳面容引诱他人魂魄，颦蹙魅惑。细高跟砸巴在大理石瓷砖上，一路“咯噔”而来，走过鱼缸时，里面的风水鱼一通乱游。她是汤则的助理徐墨冉，“咯噔”声渐息，她已经站在了汤则办公桌前了，右手臂夹着文件夹。她俯身递上文件时，衣口下垂，露出白里透着粉红的肌肤，胸口如两座巨烈起伏的山峦间留下的光滑山凹，让人嫉妒在其中醉生梦死的人。

用来别在新衣服上的标牌别针，此刻桌子上若是有一枚，汤则必定会递给这个女助理，别在胸口开衫处。待汤则签署过她递来的文件后，徐墨冉依旧站着。

“汤总……”

汤则翻看着文件，并没有抬头看她。

“还有什么事吗？”

徐墨冉将文件放至办公桌上。

“下星期的招聘面试安排在闵行区的写字楼，一共五十人通过笔试，这是他们的资料。”

“好。”

“还有……楼上的颜弄因为在画室找不到这风信子，已经发火了，听说他朝他的助理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还将昨晚未画完的画稿撕了一地，设计部人心惶惶，都在找这盆风信子。”

汤则抬起了头，看向徐墨冉，她胸口开衫处还是那么惹眼。

“哦？就因为这小小的风信子？”

“是啊，说实在的，这风信子长时间摆放在室内，也不大好……”

“颜弄？就是你前两天提到的设计师徐艺吧？”

“是啊，汤总，但他不喜欢这个名字，让我们唤他颜弄。”

“不就是一盆小植物么，再买一盆不就是了，又不是什么大事，用得着发火吗。”

“他的原则就是精益求精，追求完美，他说设计好坏以及作品要表达什么，瞒不过顾客的眼睛，所以从来不会敷衍。在生活上亦是如此。”

“如果我不还呢？”

徐墨冉支支吾吾，不敢再言。

汤则看了眼手表，又看了眼花瓣微微颤动的风信子，花香还缠在他的每一根神经上，这一度舒缓了他工作中的紧迫感。更重要的是在这冷漠的城市里，风信子似乎带着家乡的影子和故人的记忆。他埋头继续处理文件，冷冷的说了句。

“端回去还给他吧。”

“好的，汤总。”

见徐墨冉捧着风信子走后走后，汤则放下了文件。两天前刚到上海总部，徐墨冉带着他熟悉环境。转了一圈后来到了设计部，设计部在公司顶层，上千平米的空间没有任何隔断，陈放着各种辅料与设计图纸的桌子也是不规则的摆放着，占据了房间一小部分的面积，桌子边叠着几只木箱子。设计师和学徒或伏案作图，或探讨鞋样，没有人注意到汤则和徐墨冉。墙壁上做了放鞋子的展示台，每一双鞋子都被一盏小灯打着光，几款畅销的鞋子另外置于专柜。几帘白色丝布从房间顶部挂下，再从半空悬起，挂向另一节杆子，杆子一节接一节，丝布布满了整间房子。将落地窗玻璃打开，丝布犹如海浪般在风中起伏，让人心旷神怡，丝布之下的人犹如遨游在深海中。

“这简直就是另一家公司嘛，像做高档纺织的。”汤则笑着对徐墨冉说。

“徐艺刚好不在，他是总设计师，也是鬼才，脾气也不大好，展示台上全是他和他徒弟的设计，就连这房子也全是按他的意思设计的。”

汤则环顾四周，“这房子设计的比较富有女性的柔美气质，不像出自男人之手啊。”

徐墨冉“噗”一声笑了出来。

“我哪里说错了吗？”

“没有没有，汤总，这边请。设计部每个职员都很有个性，我们猜不到他们想什么。”

徐墨冉推开露台的大门。

“公司原本不打算开放露台，但设计部的人将它改成露天工作室，公司也就无法阻拦了。”

暖风吹拂脸颊，眼下就是寸土寸金的繁华魔都上海了。西洋风格的建筑和古典主义建筑在这个城市并存；缠绕的立交桥车水马龙；热闹的街道人潮汹涌；华丽的广告铺天盖地；星罗般遍地的商场人进人出；遍地都是豪车……汤则不禁感慨，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城市，好像到处都是机会。

也就是在露台上，汤则看到了被摆放在栏杆脚的风信子，和三色堇、蝴蝶兰、石竹花以及一些叫不出名字的碎花摆在一起，似乎在用平静和美丽冲击这个这铜墙铁壁般的城市。

“汤总若是喜欢，可以挑一盆。”徐墨冉似乎看出了汤则的心意。

“这些花照料的很好啊。”汤则走近蹲下，“你喜欢什么花？”

“汤总突然这么问，我不知如何回答……”徐墨冉的脸上燃起一团红晕，“都还喜欢的。”

“喜欢风信子吗？”

“没有特殊的感情。徐艺似乎也特别喜欢风信子。”

“徐艺……”这是汤则第二次听到这个人的名字，“这些看起来都是野花，远没有精栽的插花美丽，他品味很独特嘛。”

当汤则再次来到设计部时，公司职员都已经下班了，他推开没上锁的玻璃门，前两天看到仿若飘浮的丝布也停歇了，满地都是被蹂躏的纸团，打扫卫生的阿姨还在做清扫工作。汤则走近，捡起了其中一团，画中是一个苍劲有力的男子，在腰间围了一条皮草，他裸露的背上的肌肉紧绷着，侧斜站着，左手还举着弓，箭已离弦，左肩的箭篓里还插着带火的彼岸花头箭支，群山燃起熊熊烈火。那张纸团附近的桌子上，还摆着一双以火为题材的运动鞋，鞋面与鞋底交界的地方，是晕开的橙红火焰，一层白色的网网住了燃烧的火焰。若不是看过概念图，根本想不到，如此普通的设计包含了这么多的内容。汤则如饥似渴的打开其他被揉成一团的稿纸，虽然画面都是皱褶，但看得出来，画的都是同一个男人。

一男子从外面进来。

“你谁啊？来做什么。”

“我……”汤则应声收起了纸团，他想了一下，“刚来的，想来露台吹吹风。看地上很多纸团，便打开了。”

“懂不懂规矩。”他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区——房子中央的那张桌子前。

“你是颜弄老师吧？”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这个穿着白色棉麻素衣搭黑色宽松褶裥裤子的男子虽出言不逊，语气却十分阴柔，他将散落的长发撩至耳后，系上了围裙，开始在图纸上作画。

“不是下班了吗？你怎么又回来了？”

“你不也还在么。”

“我很喜欢这幅画。”汤则拿着那张被揉坏的火烧图，“似乎在表达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