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不该（1/2）

夏日，黄昏，雨后。天空拭去了泪痕，清风驱走了薄雾。云朵染上了夕阳的颜色后被捏成了爱心形状，雨滴被遗忘后赖上了树叶，空气被洗掉了灰尘后变的特别清新。天空是淡蓝的，平静，没有皱褶；空气是透明的，不闷，也不混沌。这样的天气，像是老天刚发完脾气，需要片刻的喘息。而昨晚的繁星没有猜中这场雷阵雨。

“还好雨停了。”何毕的货车后视镜还沾着雨滴。

“嗯……”

“我忙完了要来接你吗？”

“嗯……”我仰面对着车里面摇下车窗的何毕点点头，然后看着他扭动了几下操纵杆，车子就开走了。

我被放在了能去到龙井路的一个公交站牌。郭翠女儿考上大学后，她家在拥兵路上买了套二手公寓，虽然只有九十平，但也已花光了她家所有的积蓄，外面还欠了二十多万。郭翠老公是个老实的工人，二十几年如一日的穿着同一件厂服。到底是在我们镇上买一套大点的房子还是在县里繁华的拥兵路上买这套二手公寓，他们想了很久。搬家宴她将我们这几个要好点的人都叫去了。高林风告诉我，从龙井路上的一个站牌下车，可以最快的到达她家。

83路公交车向站牌驶来，车身贴着红色的某房地产楼盘的广告，车窗下贴着诺大的带着一连串数字8的销售热线。公交车还没停稳，人群就开始蠢蠢欲动了，车门一打开，人群蜂拥着涌进了车里，人声嘈杂在连续响起的硬币声里。车子开开停停，乘客上上下下，同一个公交座位像是被永久的预约好了，从没有人缺席，只是过客形形色色。

我挤在车厢的人群中，我感觉我们像群生活在城市里的沙丁鱼，长成一个模样，抱成了一团，蜂拥往一个方向。

“你怎么才来。”高林风已经在站牌等我了，她穿了很漂亮的红色连衣裙，我怕认不得路，认路这方面高林风比我聪明，胡同弄堂大街小巷没有她找不到的地方。

“不好意思……”我笑着说，我知道她会生气，就假装很急的样子从公交车上跑到了她面前。

“走吧走吧，等死我了。”

“嗯……”

“哎，你去哪儿？错了，这条路不能逆行，拥兵路就在前面。”

“不能逆行？”我转身折了回来。

“真是……都不用我说你，一看就是乡下来的。”她走的很快。

“我没听说过。”我跟上了她的脚步。

“乡下人就是乡下人。”她说这话的口气，好像她不是跟我来自一个地方的。

“简直不敢相信，没在捉弄我吧？”我们走的有点快，我边走边问。

“你当我时间多啊，闲着没事捉弄你？”

“还有这种路？”

“你能不能别这么大惊小怪啊，这条路就这样，只能一直往前走，不能掉头。”

“人还是车。”

“都是。”

“为什么？”

“不知道，规矩。”她显得不耐烦了。

确实，无论从哪个方向涌进这条路，在这条路上的人和车都是去往同一个方向的，在这条路的一些小分支路上，分散掉一些人和车。路边立着告示牌，在表示掉头的箭头上打了红色的叉。

“逆行呢？会怎么样？”

“罚款啊。”

“一定要罚吗？”

“是。”她很不耐烦。

“怎么罚？”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我不知道。你问我罚多少，我也不知道，老老实实不要逆行就行了。”

这条街一边是建筑，建筑物的一楼开着一些店铺。另一边供行人走路，路边每隔十米就种着高大的梧桐树。人潮涌动，看起来很繁荣的样子。

“这里是我们县最繁荣的地方吗？”我很少有来县里的机会，感觉这里很热闹，大街上的人打扮时尚，跟我昨天呆的地方，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算吧。那边有条爱河街，也很好。乌龙江对面那一片，最近几年，都发展的很好。到底哪里好一点，已经分不出来了。你没事关心这些干嘛，一会我们送什么给郭翠家？还是西子聪明，知道不来。”

“这里店铺这么多，一会儿逛逛吧。”

后来，我们抬着一台国产的饮水机去了郭翠家，这花不了我们多少钱，但面子上也看的过去。

“忘了她家住在七楼，累死我了。”高林风埋怨。

到的时候，她家的门大开着，里面已经来了很多客人了。在原本的装修上，他们换了一些装置，加了一些设计。郭翠系着围裙出来迎接我们。在门口看到，郭翠的老公在厨房边接电话边杀鱼。脱了鞋子我和高林风逛了一下，九十平的房子被装出了三室一厅，有个房间特别小，房间的地板是木的，里面刚好只能放一张床和一个靠墙做的柜子，走路的过道窄窄的。另外两个房间大一点，挨在一起，阳台是相通的。郭翠的女儿跪在床边看书，房间的凳子还没买。客厅的地板是大理石的，沙发是欧式的，吊灯是水晶的，墙纸也都是新的。我看不出来这是套二手的房子。而高林风在她家，嚣张的气势也熄灭了许多。

“来就来，买什么东西啊真是。”说着郭翠就帮忙着将饮水机抬了进去，“你俩怎么不把何毕和小凯带过来。”

“下次吧。”

我们逛了一圈。

“还挺不错的嘛。”高林风低声咕哝道。

“漂亮啊，这房子。”我对这郭翠恭维道。

“一屁股的债，刚刚我老公还接到了个电话，催货款的。”

“慢慢来，会还清的。”

“想想也只能这样了，谁让女儿喜欢这里呢。你们坐坐，饭菜就快好了。”郭翠高兴的跑去了厨房，今天她没什么时间管我们。

我推开了郭翠家的窗户，原来天已经黑了。在这里能看到那条龙井路，从七楼往下看，什么都特别小，可就算这样，龙井路上还是排满长长的车辆。每辆汽车的尾灯时不时的会亮一下，亮的时候，往前挪了一点的车子就会停下，然后这条红色的长龙一点一点的挪出龙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