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月落成荒（2/2）

墨竹看着她痛苦的模样，手轻轻拭了拭她的眼角，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只在心里想着，“傻瓜，你为什么不能明白，我也本不是要让你学什么仙术，就算你什么都不会，我还是会那样不能自拔地心疼你喜欢你。可是，神鬼殊途，你既已无法回去自己的世界，我若不逼你做神仙，你在这碧落清天又当如何自处？还有，我又当如何娶你。”他知道水苏此刻怨他，若说出来，只会让她逃离得更快，所以他选择了缄默，僵立在原地，任由自己的眼眶变得咸冷，和着天阶凉色，水结成霜。

他不知道，即便他不说，她也还是会逃离。

“椒图上神，水苏拙笨，可否相求，送我回麝熏殿。”水苏会不得驾雾之功，又识不得西宫到麝熏殿的百里仙途，为了早点离开，不得不求相送。椒图一个仙步，轻揽楚女，纤腰一把，已到麝熏殿门前。“多谢椒图上神，”她对椒图说，脸上惆怅之色，难解难分，“望上神原谅水苏不得招待之罪，明日再去拜谒。”水苏自知，即便是这旧殿之中，她也不是主人，尽不得地主之宜。

椒图走后，偌大的麝熏殿，空荡得令人恐惧，水苏一人，席地而坐，又开始绣起青罗。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墨竹却穿墙过壁，立到了她的面前。

“你是在生我的气么？”墨竹问她，却盼着她方才所言皆是气话。

水苏一惊，针破手指，正是绿罗所破之处，她使劲按住，竟手俯地，首压手，一叩至地，行的是至尊大礼。

“上神恕罪，水苏不敢。”这一叩之礼，将他拒之千里之遥，伤筋冻骨，寒彻心扉。

“你一定要这样么？！”墨竹怒，难遏。

“水苏每日，战战兢兢，诚惶诚恐，”水苏抬头泪眼而语，“上神这话，一说再说，我却实不知，您到底想让我怎样？”

“怎样？”他青筋暴发，用手攥起她的手腕，“你当真不知我的心意么？还是故意做出这副模样，来惩罚我？”

“让水苏面壁的，可是殿下你！”水苏道，“我可曾有过惩罚人的资本？”

“诛心，从来都比体罚来得容易得多”墨竹怒言。

“那殿下，岂不是太多心了么？”水苏忍着他欲攥欲紧的手腕疼痛，倔强地说道：“水苏自扪，从未招惹过殿下一分半毫，也未允意过殿下只言片语，从来碧落，一直是您，自说自话，日日让我举案齐眉，可是你可曾想过，我是鬼，您是神，我是婢，您是主，生来天差地别，水苏本便无心，若论诛心，从何诛起？”

“原来，竟是真的，从始至终，天上地下，”墨竹的声力震裂了桌木，说出的语音却低沉至极，“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我待你，竹马青梅，你待我，形同陌路，定要生分至此！过去的那些岁月，每当你冲我一笑，我便以为我们可以相依相伴，直至地老天荒，却原来，全是错觉一场！”

他的手慢慢松开，向殿外走去，如若失了魂魄。“的确，哪怕在人间，相伴十数载，你也未曾允意过我什么，即便那纸从未作数的婚约，也是我向那与你相识仅三日的墨竹乞来的，可是，你既从未喜欢过我，为何要随我而死，又为何，说让我等你？”墨竹心里怨着，怨她勾他一世情痴，却终是始乱终弃。

……

窗外，月落，已成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