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月落成荒（1/2）

天阶夜色，凉如水。

水苏目若含雾，默默转身，扶疏踏影，消失在了月色中。椒图望着水苏清瘦的背影，莫不落寞。他向墨竹道一声“不打扰二位叙旧了，告辞！”便帘卷西风，追寻水苏而去。

水苏步力甚浅，刚过一道椒墙，便听椒图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椒图送姑娘一程。”水苏停下脚步，回头来望椒图，欠身施礼：“劳烦椒图殿下相跟，水苏失礼。”淡淡之姿，清素如菊。

椒图轻扶下她的衣袖，止了她未竟的礼数，竟有些慌忙道：“姑娘莫多礼！椒图受不住。”水苏何曾不知，九霄贵胄，再隆重的礼数自也是受得住的，何况这区区微礼，她蓦然而立，询问的目光正遇到椒图关切的双眸，竟双双不知所措。她并不知，椒图如墨竹一般，只是不愿看她如此生疏罢了。

院落之隔，樱花树下，花瓣嘤嘤簌簌，如粉雪飘曳。墨竹与化雪相视而立，化雪默默含羞，墨竹面若冷月：“化雪上仙，实不相瞒，你要找的那位，乃我一魄所化，但即便是那一魄，心思也并未在上仙身上。”

化雪惊诧，询问的目光清冷而透骨。却只听到墨竹继续说道：“前尘往事，还望上仙忘了为好。若上仙必要寻个究竟，我当年那魄受了七哥睚眦点化，仙子未解的姻缘，或许可以找他续上，也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岂有此理，我又不是物什，随你塞给谁便是！”化雪恼羞成怒，本以为墨竹将水苏呵斥逐开，是为了与她说几句贴心忆语，却不道竟是诀别之言。

“我的心意，已向上仙秉明，望上仙早断心念。恕不奉陪！”墨竹飞身而去，他不过想做个了断，免得日后纠缠。既已言明，也便无心多呆一刻，只一门心思去追水苏，但竟不知何处去寻。他刚刚说让她面壁思过，可是在这西宫，他还尚未顾上为她安排住处，想着，莫不是回了麝熏殿么，便往麝熏殿方向而去。

所幸墨竹并未耽搁许久，而椒图本意也只是想多陪水苏一会儿，所以并未用仙力，现在也只是刚刚出得西宫。只听椒图道：“当真要回麝熏殿么？”水苏道：“既是面壁思过，这西宫左右也无壁可面。我的去处，暂时也只有那儿了。”

“墨竹不过一时意气，你莫怪他！”椒图为墨竹说情，后面不远处的墨竹心生感激。

“我不敢。”水苏说，“我知道自己的身份，再说，这样的待遇，已经比其他仙姝对待我要好得多。左右在这碧落之天，并没有一个人喜欢我。”

椒图暗自神伤，想墨竹一片心意，他一个局外之人，尚且看得清清楚楚，水苏却这般自伤自怜。他便想一问究竟，相问水苏心意：“你或许，并不了解墨竹。你，可喜欢过他么？”

这一问，竟甚是唐突，水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本来墨竹就在身后，想过来叫他们，却听椒图如此一问，心弦被这一问一扯，甚是痛处，便并未作声。

“喜欢？”水苏懵懂似不知何以一问，“不，”她轻轻低语，不似作答，倒更像说与自己而听，想起墨竹平日对她种种，又想起绿罗警告她的话与那针扎之痛，“我，怕和他在一起。”

墨竹心意轰然如塌，如被剑锋刺痛，原本欲追她见她向她赔礼的急切而思慕的神情，一点一点冰冻成了悲伤的模样，一时哽咽不能言语。

椒图早知墨竹便在身后，这一答复，算是了了二人的心结。他心语道：“墨竹，莫怪我。若她心中有你，我断不夺人所爱，但她既如此说，我们便公平竞争吧。”墨竹听得真切，无言以对。

“说你愚笨，果然不差！如此功夫，只走了这几步远。”墨竹只气愤地抓住水苏的手，待领她回西宫。水苏从未任性，今日却甩开了他的手。

“我连最简单的天外飞仙驾雾之功，都学不会，自是拜不起您这样的上神高师。”水苏哭着说，“可是，我从来都没有求过让你教我，从始至终，我都并不想学什么仙术，当什么神仙！”水苏心里委屈难耐，只心语：我只是无缘无故来了这，却又不知自己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无辜在这浪费余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