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2/2）

门外响起了两声犹豫的敲门。

紧接着一句熟悉的问候，“我回来了，一会儿晚上一起去吗？”

昨天匆匆离开工作室后，霏霏再也没有机会和马修说上话。如今他主动发出了邀请，或许对之前的事情已经不再介怀，心中悬着的石头也落了地。既然他也去聚餐，两人同行也无妨。

“好，再给半小时吧。”霏霏重新打开了水龙头，冰冷的身体瞬间被湿热的蒸汽紧紧绑住。

热水哗啦啦地从头顶灌下来，像一场久违的甘霖。霏霏放肆地逆着水花，不再理会门外的声音。

“我现在有急事要出门一趟，我们晚上直接在餐厅见吧。”

满屋的蒸汽把门外的声音糊得又黏又稠，霏霏费劲地听，也只能猜到了大概。

“哦，好的。我知道了！”霏霏拔高了嗓音，却得到一声仓促关门的回应。“有什么急事呀，难道又跑去工作室了嘛。”

霏霏的猜测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熟知时尚日历的她，早就在心里默默给春夏时装周的日期标上了星星。

这个热水澡洗了很久。

还没推开门，蒸汽就止不住地从门缝里溢出来，是最安静的泄密者。

把边角塞进胸口，霏霏裹着白色的浴巾从卫生间里随性地走出来。顺手不经意地，撩拨了耳后湿漉漉的长发，垂落在白皙的后背上，还溅起了几滴温热的水花。

简直就是从桑德罗·波提切利的《维纳斯的诞生》中走出来的阿芙洛狄忒。

马修不曾想过，会目睹这般纯净如初的霏霏。

像是有人在他心上浇了一桶冰水，痛的刺骨，冷的透彻。

那一瞬间，他看清了自己的内心。

看清了对眼前这个人的感情。

无法控制的心跳加速，刺激着他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

他，动弹不得。

他站在客厅一角，深情地凝望，眼里满是从未见过的温柔。直到他的不出声色吓到了他眼前的女孩。

“妈呀！你又吓我一跳！”马修的出现始料未及，霏霏本能地捂住了胸前的浴巾，“无赖啊你！刚刚不是说有事，晚上直接在餐厅见嘛。”

霏霏回忆了刚才浴室门外听到的几个关键词。

“嗯，所以我现在回来了。”马修不着边际地回应道。虽然他心里清楚，自己不曾与霏霏有过这段对话。

无论是出其不意的先发制人，还是默不作声的置身于外，霏霏都会不幸“躺枪”，像是中了马修的毒。

也许这毒，没有解药。

霏霏匆匆跑回自己的房间，管不了这么多。

饭局的倒计时正在嘀嗒地作响。

夜幕下，灯红酒绿，车水马龙。

才营业不久，传说中巴黎最好吃的火锅店就已经人头攒动，门庭若市。

大冬天，还有什么比来一锅养生排骨汤来的滋补，比来一锅麻辣龙虾煲来的爽快。

这是小茜为正廷接风洗尘，特意挑选的火锅店。而且，小茜上班的律所也在附近，时间长了就和店里的人很熟，这次老板还特地为他们留了二楼靠窗的包厢。

小茜一边喝着老板送的自制酸梅汁，一边等着室友们的到来。

“嗨！”小茜在楼梯口捕捉到了一个风尘仆仆的身影，“这边！”

正廷也锁定了那张熟悉的脸，向窗边走来。上次一别，在斯特拉斯堡的火车站。一周不到，两人气色都不错，见面还不忘开个玩笑。

“你到的挺早！”小茜给对面的玻璃杯子倒上了酸梅汁。

“你洗澡洗的也挺快！”正廷脱下了大衣，坐在了小茜的对面。

“洗澡？我下班直接过来的呀。”

这是什么新奇的套路，小茜默默在心中打上了问号。

但小茜一本正经的模样却让正廷很尴尬，“你没回家？那家里洗澡的那个……”

正廷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错位的对话。

“……啊呀，我以为那是你，还跟她说话呢。”正廷又赶紧回想了之前的对话，对新搬来的室友特别好奇。

“哦，哈哈！”小茜心不在焉地嘲笑了一番，眼神却不停地在楼梯口的来往身影中徘徊，“那应该是新室友。我高中的学妹，叫林……”

“霏霏”两个字眼呼之欲出，却戛然而止。

眼疾胜嘴快，两个熟悉的身影进入了小茜的视线。

“霏霏！”

两个字脱口而出。

没有一点防备，像两颗滚烫的铅球，重重地砸在桌上。

正廷不敢动，不敢碰。

两个字就像恶毒的咒语，蹂躏着正廷，折磨得他浑身难受。

小茜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过来。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你看，这就是我们的新室友，林霏霏！”

霏霏和马修走到了跟前。

已经无路可逃。

“霏霏，”小茜热情地介绍自己对面沉默不语的男人，“这就是传说中的另一位室友，王正廷。”

王、正、廷。

一时之间，天旋地转。

自己被黑暗吞噬，被恶魔封印。

仿佛，她和他，都断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