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一夜（1/2）

柳珂打量着眼前的人，有些日子没见面了，他好像又长个儿了。瘦了一点，黑了一点，头发又短了一点。眼睛有点肿，内双更不明显了。他也正笑着看着自己，上下打量，笑的那么迷人，有着一种包容的温柔，露出好看的牙齿，还有淡淡的酒窝。

柳珂看的有点痴，一直到邹晓飞问：“你不打算让我进去了吗？”

柳珂赶忙欠身让邹晓飞进来，她瞥了一眼还留着自己体温的床，内衣就摊在枕头旁，袜子的一只在枕头的另外一侧，还有一只已经被挤到了地上。门廊镜子里的自己，头发被压的左边完全扁了下去，嘴角是口水的痕迹，眼睛里还有眼屎。

柳珂装作若无其事的笑了一下，扳着邹晓飞的肩膀让他坐在另外一张单人床上，把遥控器塞到他手上，说：“你先看会儿电视啊，我那什么，去刷个牙洗个脸。”然后飞奔到自己昨晚睡的那张床边上，把被子往上拽了拽，盖住了内衣和袜子之类的，又飞奔到洗手间，关上了门。

对着镜子，柳珂一边刷牙一边傻乐。牙膏顺着嘴角掉到了衣服上，她又手忙脚乱的拽过毛巾擦掉。乐什么呢？她也不知道。昨天晚上和邹晓飞通上电话的时候她就有种莫名的心安，没想到他竟然就这样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了！一个大活人，像魔术里的大变活人一样，就这样出现了。所有的慌乱，沮丧，不知所措，全都烟消云散了。柳珂心安的刷牙，洗脸，不慌不忙。

邹晓飞是个有条理的人，这一点柳珂一直都知道。他总是能适时的出现，无论多复杂的情况他也能不慌不忙地梳理清楚，一件一件解决。柳珂想起以前在学校超市买东西，服务员给了一叠找零以后，她会一股脑塞进钱包，然后邹晓飞会把钱包接过来，把里面的钱拿出来，按照面值大小排好序，然后统一正面朝外的排列整齐，再放回钱包，递给柳珂。

等柳珂整理完毕，邹晓飞先是带着柳珂在路口的六福生煎吃了午饭，圆了柳珂的心愿，又带着她去银行取了两千块钱，把这些钱分别放在柳珂的背包的不同口袋以及牛仔裤和外套的口袋里。忙完这些，两个人来到距离酒店步行20分钟的衡山公园。

公园里也有个湖，里面有荷花，还有两只天鹅。清风吹来，空气里混合着邹晓飞身上散发着的金纺柔顺剂的味道，太阳已经渐渐落到天边，天马上就要黑了，周围却越来越热闹起来。远处的霓虹灯照得公园里依然明亮，柳珂恍惚间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两年前，回到了学校，回到了宿舍楼下那个小水池。她想起那天晚上邹晓飞对她说，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会变成亲切的怀念。当时的她只觉得，过去的是她高中时期稚嫩的单恋，却没想到，是真的一切都会过去。这个一切里，包括她和邹晓飞之间若即若离，难以名状的感情。

“你明天回北京？”

“嗯，早上的机票比较便宜。”

柳珂犹豫了一下，试探性的问：“今晚在我那里将就一下？正好是标间，旁边那张床可以借给你。”

邹晓飞嗯了一声，当作是回答。

听到邹晓飞应的这一声，柳珂低头笑了，有些得意的感觉。她以为他不会答应，他完全可以推脱说不方便，这样不合适之类的。她提出这个建议是有私心的，如果有邹晓飞陪着，晚上会睡的踏实一些，安稳一些。她也确实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妥，和邹晓飞之间，早已经有一种超越性别的信任。

吃过晚饭，两个人溜达着回酒店，像大学时候无数次的散步一样。不同的是，这一次两个人是回到了同一个地方。

邹晓飞没有带换洗衣服，洗好澡以后还是换回白天的那一套衣服，穿着牛仔裤躺在铺好的床上，也没有把被子拉起来，看样子像是小憩一会儿就走一样。柳珂洗好澡以后换上了睡衣，钻进被窝。两个人都把枕头立了起来，靠在床头看着电视，有点老夫老妻的感觉。这是最近非常火爆的一档相亲节目，叫《非诚勿扰》，柳珂看着电视里男嘉宾登场，爆灯，提问……有的女嘉宾问着很实际的问题，有些则是问风花雪月，却没有丝毫的“悸动”的感觉。

一直沉默着看完三对配对走下台去，柳珂关上电视，又关上灯，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感情真的能像这样，问两个问题就能解决？”

黑暗中，邹晓飞在调整自己枕头的位置，想要躺的舒服一点，“喜欢大概可以，但是爱不能吧。”

“只有你喜欢一个人，他也喜欢你的时候，你才敢把它称作爱。”柳珂突然想起了两年前在荷花池边，邹晓飞说的关于爱的定义。这个时候再说，不知怎么，有点伤感。

邹晓飞没有说话，黑暗中，柳珂能听到他起伏的呼吸，却看不清他的脸，不知道他的表情。空气仿佛凝固了，不知道邹晓飞在想什么。柳珂没有追问，只是静静听着邹晓飞的呼吸，缓慢，悠长。半晌，邹晓飞才接话说：“你还记得。”

“嗯。”柳珂点了点头。是啊，其实不光这句话，她记得的更多。

邹晓飞没有说话，黑暗中柳珂却能感觉到他嘴角的微笑。她什么也看不见，但是她知道邹晓飞一定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