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沙利叶（1/2）

男人立足于屋檐的边角，铺散在地面的长袍上流动着不知名的魔法元素，掸开了那些肉眼也难以察觉的微尘。随风飘动的衣摆，即便不断拭过历经风吹日晒的旧瓦片，仍是一尘不染。

即使塞缪尔再如何放轻脚步，对方还是察觉到了那由远及近的细微声响，他回过头来——与那头垂地的银白色长发相悖地，男子的面容看上去仅有二十余岁，即使抛开这个世界的奇异发色不谈，若非是他身后那对招摇的双翼昭示了他非凡的身份，只怕不会有人去相信年纪轻轻的他，便是那位教导了塞缪尔一身非凡体术的“师父”。

而塞缪尔的脚步，则在男子回首的刹那停驻。

无论相识多久，只要这个人流露出形如初见时的淡漠神情，塞缪尔就不免会为其呼吸一滞，甚至连心跳也会在不经意间漏去一拍。说不清是为了这人的绝美还是清冷，又或者是为了那自对方眼底流露出的，会令人不由自主在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种敬畏之情的冷漠。

这个人名为沙利叶，正是那传说中的七位御前天使之一的沙利叶，也是塞缪尔的师父。

“师父。”扼住不受控制的声线，塞缪尔如此向沙利叶唤道。

仿佛是击碎冰面的尖锥，又仿佛是融化冰山的暖阳，塞缪尔的话语犹如冬日结束后的第一缕日光，穿过重重黑暗，越过层层云翳，最终落在沙利叶那寒气逼人的心田，给予了他久违的温暖。

于是，一扫凝固于面容上的疏离与淡漠，沙利叶莞尔一笑。下一刻，他身后的巨大双翼便化作了星光点点随风而去，风扬起了他的发丝与衣摆，又正是眨眼间，那略与日常衣装格格不入的长袍，在一道炫目的法术光芒之后，变为了简单的衣裤装束，就连那随风摆动的长发也“缩水”了不少，长度只到了他的腰间，被简单地束在脑后。

“这次回来的挺晚啊，怎么，终于不想家想到哭鼻子了？”沙利叶调侃道。

“师父您是在说自己吗？”塞缪尔白了沙利叶一眼，再次向其走近，“还有，您之前那对招摇的翅膀又是几个意思？愁巴塞尔这座小城没人认得出您？需要我替您通知一下城主么？”

未等话音落下，刚走至沙利叶身前的塞缪尔一个转身，作势真要去找巴塞尔的城主，而也不知是配合玩笑还是真上了当，沙利叶急忙拽住塞缪尔不让他离开，旋即便是一个皱眉：“站住。”

塞缪尔吐了吐舌头，乖乖停住脚步。

“你这家伙倒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啊，一段时间不见竟然都敢皮到我头上来了。”沙利叶扔掉塞缪尔的胳膊，顺手在其脑袋上拍了一下，但动作却意外地轻柔，“不过算了，你这次能从学校捡条小命也算是合格了，就当作奖励我原谅你好了。”

“这波强行甩锅再原谅简直666，不愧是师父，真不要脸……”感受到沙利叶要杀人的目光，塞缪尔急忙停下了真心的吐槽，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地就接上了半违心的后话，说话的底气也瞬间足了不少，“我能捡条小命回家不是都全靠的师父么？多些师父的救命之恩，否则我早就命丧黄泉了！”

当然，塞缪尔实际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话是“这老不死的学俗语还挺快，‘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这句话用的真顺”，充分体现了什么叫作塑料师徒情。

“救命之恩？什么救命之恩？”沙利叶的重点意外地落到了那半违心的后半句话上。

“夏佐的那一剑啊，”塞缪尔抿了抿唇，“如果不是您出手了，他的剑怎么会碎？”

“行啊，这长进不小啊。”沙利叶明显有些诧异，甚至赞许地鼓了鼓掌，“看来你这次在学校进步挺神速的，竟然都能够察觉到我的存在了。”

“不，其实我没察觉到。”塞缪尔诚实地否认了沙利叶的结论，后者有些意外，“我只是直觉您来过，加上那道法术中也确实有一些您的气息，所以我知道您必然来了。”

这一次沙利叶没有应声，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点头？那是什么意思？沙利叶这次的点头又会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了”？“是这样啊”？“还不错”？

或许常人会说塞缪尔想太多，但面对沙利叶若不想太多，那你甚至可能会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

沙利叶的心思向来都极其难懂，或者不如说塞缪尔就从没完全懂过，他甚至连沙利叶收自己为徒的理由都不曾知晓，只是懵懵懂懂两人的关系应当不止于此，却又找不出任何的端倪与证据。

也正如同沙利叶的多变，沙利叶总是那么多变，沙利叶就是那么多变，往往上一秒还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下一刻便能展现出平淡不做作的平易近人。说他总以各式面具示人不太像，说他是个八面玲珑之人又似乎抓错了重点，沙利叶待人从不虚情假意，但他就是多变。

后来塞缪尔想了想，所谓的七位御前天使之中，似乎也只有沙利叶的过往让人完全捉摸不透。

七位御前天使，也被称为七大天使，是自创世初便依然确立的存在，从创世一直活到了现在，可以说他们与天同寿。在如此悠长的历史中，御前天使的成员自然也有些记载不明的轮轮换换，但最公认位列御前天使之位的七名天使中，只有拉贵尔与沙利叶没有明确的除“大天使”以外的阶位。

从这一点便能看出，天使的阶或许意外的不是很重要，七位天使中虽有米迦勒和加百列这样众望所归的至高级天使，却也有沙利叶这样一类名不见经传的存在。

更重要的是，沙利叶与拉贵尔同为接引以诺的天使，前者拥有天堂之匙、被认为是正义的使者，象征着公平与正义，是天界的监察者，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极为正面的形象；后者却是连记载都成谜，明明早在被放逐前便潇洒地离开了天堂，却又在后来站到了“光之子”的序列。

孰正孰邪，孰是孰非？

这些问题似乎只要遇到了沙利叶，便永远也不可能再有解答。

这样的沙利叶，塞缪尔又怎么可能懂？

塞缪尔曾好奇地问过沙利叶，为什么身为堕天使的沙利叶会在“光之子”序列，沙利叶只回答了他两个字，你猜。

早已料到了沙利叶的如此回答，塞缪尔也不气馁，他只是揉了揉鼻子，继续自己的追问：“难不成你是被派去堕天使那边做卧底的？”

“那路西法他们至今也没来杀了我挺心大的，对吧？”沙利叶反问。

“或许是因为他们打不过你？”塞缪尔猜测。

沙利叶意味深长地看了塞缪尔一眼：“提问，最强天使是谁？”

“米迦勒！”塞缪尔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不就得了。”沙利叶懒得再多解释。

“我懂了，是因为师父您抱住了米迦勒的大腿，所以才不怕路西法报复的？”塞缪尔继续猜测。

不想沙利叶竟极为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说：“你这个说法倒也没错。”

起初塞缪尔还会为了沙利叶说的“没错”而沾沾自喜，直到接触沙利叶久了以后他才明白，沙利叶口中的“也没错”往往就是“错了，但是逻辑上没问题”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