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下山之意（1/2）

【飞雪长空羡暗香，暗香尽处道清欢。忽然抚鬓剑舞裳，混不似当时少年郎。】

长草应春而发，修竹招风自华。

转眼又是一个春天，此时我正倚在逸逍阁屋顶小几旁，捻着一杯自山下迢迢带来的琼浆，听猫儿江湖中的故事讲讲得眉飞色舞。

六年来，他至少每个季节都回连云峰一次，从未失约。我们依旧时之约切磋武功，每回他都说我剑法凌厉机变了不少、我也不免赞他的刀法沉稳持重了许多。

如今他已完全变了样子，面上稚气已不见踪迹，还留了些胡须，满是爽朗豁达之色。整个人仿佛又高了几分，站在他面前，我足足矮了他半个头。

他握着他的那把刀，相见时喜上眉梢、切磋时虎虎生风、豪饮时又洒脱脱地大笑，端地一条好猫儿！

听得他说那山下纷繁世界、讲他路上所见侠士强盗，无不引人神往，难道这便是以往定格在我心目中那险恶的江湖吗？如今猫儿已在外历练六年，武功精进、掌领栖霞，不知遇到多少难事、受了多少苦，如今已颇有功成了，而我却仍……

我不觉放了酒杯，扯着猫儿衣袖道：“那你给我讲讲江湖中近年的大事呗，我常年在这里习武练功，却什么都不知道。”

“大事嘛，不少。要说近年最大的变化，便是关外的北冥宫与百毒谷缠上了关系，突然开始在中原武林频频出没。嗯……江湖必将有一番动荡。”他言简意赅，显然消息灵通，时时关注着江湖之事。

我心中暗暗羡慕他，却想起另一件令人不悦的事，但还是问了他：“那，七杀教呢？庄汀鹤现今有什么动向？”

他低头睨向酒壶，眸子里转眼闪逝过了一些东西，又倒了一杯酒，才道：“七杀教六年前便已覆灭，江湖上再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据说是朝廷所为？”

“对，但其实江湖上大多数人都不知晓：除了庄汀鹤，七杀教上上下连一个活口也没留下。”

这时我心中已有了下山的念头，心道猫儿不会常来，机不可失，于是当下便跟他明言了。只是口上虽说是想四处玩玩、去栖霞派看看，但他绝不会不明白我的别意——当年之事始终是一根毒刺，狠狠地钉在我心上，庄汀鹤便是那根毒刺，这毒刺不除，我总归是不能心安的。

总归猫儿从来对我都纵容几分，也是无法、便做出一副妥协的样子，道：“那、不如我们比比轻功，若你赢得过我，我便带你去栖霞派走一遭，让你做几天副掌门过过瘾。”

我闻言暗喜，但实在藏不住，便坏惺惺地瞧着他，笑道：“那你这只大猫可是输定了！”

他却突然凑到近前来，撑着下巴打量起我来，“哦？是吗？”

猫儿每回都来去匆匆，我们只是比划比划武功。他却并不知道我这几年是如何练功的。

剑器轻灵，以腰运步，以步带势，以求大开大合、劈砍挑刺、撩圈搅拨。剑器长而重，偿有九尺长锋、六尺长剑、三尺青芒之别，长剑练功、短剑练形，练重使轻、习长用短，更加内功，相辅相成方可。

因此每日清晨我除了静心吐纳，都要腿束沙袋，用踏雪无痕功夫自连云天阙殿外去往后山别苑一趟，途中运气蓄力，正好兼修内力。至于腕力、稳劲、柔韧等，平日自己勤练暗器也便练出来了。

此时他提出与我比试轻功，又如何赢得过我？

于是我赢的全在意料之中。只是师父不在，我若要下山，还需向师父交代一句才是。

猫儿不能常住，几日后便回去了，临走还嘱我不要私自下山。

我当然没有私自下山，只因师父临走前将他那套剑法的最后一式留下谜题给我破解，待他回来才可为我解谜。我这些日子冥思苦想，总算解了个八九不离十，但最关键之处还是不得要领，如此心痒难耐、迫于求解，自然不能安心下山去玩。

如此，猫儿去了，师父未归，依旧是我一个人。但须臾数年，这样的日子我早已过得悠然自乐了，偶尔提起年月，浑然不知已这么久了，真是“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但若我能早日破解迷局，那么只待师父一回，便可以下山去了。想到此处，更加欣喜，当下便收拾了些东西，搬去了后峰别苑——那里更为偏僻清幽，只须进入崖谷中，便能轻易寻到打坐静思的地方。

连云别苑一向冬暖夏凉，是修行的胜地，得天独厚。信步出门，随手拈来一枝花、一段木，均可翻覆手中，自成剑招。

晨起静坐于峭壁断崖，细看日出时的万象气候；夜间掌灯而起，于林间树梢，静听竹海乐音。每时每刻、一仰一息、甫明甫灭，都可拿来研启生发，将武功耍出一番新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