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谷（十五）（2/2）

江荧许是察觉到了，突然停止手中作业，摘下眼镜，狡黠地冲他笑道：“你在等我吗？我马上就好了，咱们一起下班，你帮我拿一点下楼，我请你吃雪糕。”

“拿下楼？这些不要归档吗？”他指着身后的档案柜，随口一问。

“这些是一般保密级别的，可以带回去处理，后面柜子里的就不行了，那些是绝密文件，借阅要登记的。”江荧压低了声音。

“这么厉害？想不到咱们这个小局还藏了不少秘密！竟然装了整整三大柜……”说着，他从中取出一册，举在手里，对着灯光，来来回回打量多次。

“别乱拿！拿乱了可不行！小心点，萧三四！”江荧急了，跳起来，抽回册子，紧紧压在胳膊底下。

“你这丫头说话可真损！”萧子初背坐在会议桌上，脚踩凳子，两手环抱胸前，假装生她的气。

“我是说你像朝三暮四的猴子一样可爱。”她头也不抬，熟练地把打字机机头调至纸张左侧，“噼里啪啦”，敲下新的一行。

“你好调皮啊，”萧子初揉了揉江荧的头发，终于鼓足勇气，趁机亲了她，“你可以做我的女朋友吗？”

江荧一怔，没有说话，继续埋头打字，敲击字键发出很大声响，她越敲越快，错误也越频繁，只好同样频繁地更换纸张。她认真工作的样子真好看，黑亮的直发被高高盘起，束在军帽里，整个人都显得特别精神。

然而，他们之间，似隔着万水千山，万马千军，冲破这阻碍，需要有多大的力量？现如今，他已彻底丧失了为自由理想搏击宿命的勇气……也许，从头到尾，都只是他自作多情。

那一天，他像往常一样送她回家，也知道，那份绝密文件一直压在她的皮包底下。即使他没有留意柜子，没有一时好奇，抽取出来，举在手里细细地瞧，她也会用自己的办法拿到，然后若无其事地装进手提包，混在其他文件里，夹带出去。可他哪里会注意不到？她是那样仔细的性格，把红签反放是为了便于找到吧？

这一切，他都装作没看到。

萧子初停下脚步，突然泪如雨下。年少得志也不总是风光无限，他不想做现在的自己，只想平凡地爱着她。

“小伙子，哭个啥？有什么不能解决的？年轻人哭哭啼啼，老头子还要不要过啦！”贩菜的老叟蜷在屋檐下，头上结了冰花，“我送你几个萝卜吧，冬天的萝卜赛人参，拿回去煮汤，雪白雪白的，可甜了……”

“不要，你赶紧走，违法摆地摊，我会通知巡警的。”萧子初一抹脸，冷声冷气地说。下一秒，他摘下帽子，轻轻放在老人的包袱边，面无表情地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