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洋房的密码（十）（1/2）

锦州城里的人事和风声都渐渐停止了骚动，暗中酝酿着更为汹涌的一波。这些日子，连白微然也捉摸不透，豫承风在等待着什么，直到有人抢先一步，向龙五爷发出了勒索钱财的绑架信。如此一来，他想要狠敲一笔的盘算也落了空。

一个月前，他们的“老朋友”查理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一批退役很久的战斗机，同意以“低廉”的价格出售，尽管那些“破铜烂铁”已经是旧到无法折旧的东西了，但豫承风还是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

没有真正的飞机、航校和飞行员始终是他的一块心病。他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有何不妥，不妥的是那些麻木不仁、疯狂敛财的富人，他们从不认为这也是他们的事情，东洋人的手已经伸到这个国家的内里来了，他们却还像活在梦中。

如果……如果能找到张光宗留下的财宝，一切都不会是现在的局面。

“还没有消息吗？”豫承风旋动笔帽，显得烦躁不安。

“我们的人的确看到了那辆车，依照指示，没有排查，所以不能确定张长官是否在车上。”白微然换上了制服，波浪卷发也绾成小髻，整个人素雅清丽了许多。

“他怎么可能连杀两人然后失踪！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豫承风攥紧拳头，笃定地说。

“这一点我们向警察署求证过，可是那边说……”她顿了顿。

“说什么！”

“他们说，当天执勤的是新人，当过裁缝，只识衣裳，不识长相……这毕竟是他们分内的事，我们只是协助调查，刨根问底难免惹人怀疑……”白微然悄悄抬眼，揣测豫承风的态度，她的嘴越张越小，底气也越来越不足，他的失望远比任务失败本身更叫人恐惧、烦心。

“废物！饭桶！本来万无一失的计划，为什么会出现纰漏！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豫承风懊恼不已。他沉默了一会儿，眼睛扫视桌面，花瓶、台灯、开水壶、墨水瓶，这些都不合适，他挑挑拣拣，突然发现，这偌大的办公室里竟没有一件物品可以达到他心中理想的状态，声音响亮，且久摔不坏。

“司令，您试试那个。”白微然指了指豫承风左手边的抽屉，里面有一块黄铜镇纸。她的脸上带着笑意，像是在调侃。

“干什么你！”他瞪起一双鹰眼，脸色阴沉地训斥道。他简直慌了神，再难冷静，失踪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疼爱的弟弟，某个瞬间，多年的细琐往事毫无征兆地一齐涌上心头，压得他喘不过气。

“没有，我是说高明佑怀疑他同父异母的弟弟高俊茂，我们的人已经在盯了。”白微然摸了摸鼻尖，一圈一圈捻开文件袋上的细绳，抽出纸张，递给豫承风。

“绑走龙蔓娜是为财，绑走小奇又是为了什么？没那么简单，我倒觉得是凹洼岭上那群贼心不死的土匪。”那日一战，驻军捣毁了贼窝，却让木虎、木猩兄弟俩侥幸脱逃，他们一日不落网，豫承风就一日不痛快、舒心，慢慢地，这件事俨然成了他的一块心病。

“可是，现在没有任何证据指向那帮人，倒是高俊茂，龙蔓娜是龙五爷的独生女，她死了，高俊茂就会以外甥的身份继承全部的财产，在这件事中，没有人比他获利更多。”白微然严肃地看着他，她竟然企图去改变一个固执中年男人的态度。

而这一次，他不再固执。“你说得对，如果是这样，倒不算是件坏事。”豫承风自言自语。他这个人很不一般，他有自己的判断，知道该听什么，信什么，并且执着于冒险，追求险中求胜的满足感，再离经叛道、桀骜不驯、声名狼藉的人，都可能成为他的左膀右臂，为他所用，他常说：“有天分的人通常怪异，我不在乎。”他使得那些不容于俗的“怪人”有了施展才能的机会，于是，他在获得他们才智的同时，也一并取得了他们的忠心。他思忖许久，话锋一转，明知故问：“16号还在对吧？她怎么样了？”

“您终于肯救她了？但或许高明佑不是最大的威胁，当务之急……”

“不，她要继续留在那里，做我的耳朵和眼睛，装置曝露，我们都成了聋子和瞎子，现如今，只好重新启用她了，你们的用处是不一样的。她也算因祸得福，不是吗？”豫承风轻笑一声，又是自言自语。

“因祸得福？她疯了，文长官也失踪了，你心里就没有一丁点儿难受吗？曾经和自己产生过交集的人再也见不到了，是条狗都会有所触动！”五年了，她却始终没有掌握回答长官问话的要诀，也没有洗掉与生俱来的粗粝和市井生活留下的种种印记。“而且，我没本事联系她！”

“她是我教出来的学生，没那么脆弱，也没那么无能！你还真是不了解她，”豫承风看向远方，目光坚定，“这条路总是有牺牲和痛苦的，你要打起精神来，如果你认同我，如果你认为我的所作所为会有益于这个国家，如果你觉得值得，就不要废话啰嗦，给我打起精神！接下来的事你就不要掺和了……”

“我不能认同！”她大口吸气，好让气流压制住喉管里呼之欲出的哭声，“我不认为偷盗、抢劫、暗算、欺诈，这些都是正义！你曾经说，这里是人实现价值的地方，你说，要在队友跌倒的时候拉她一把，你还说……”

“你那么有理，哭什么？”他没有生气，反是笑了。她真是个奇怪的女孩。这个世界也很奇怪，有些人明明只是企图证明一个显而易见的常识，却会遭到各种各样的驳斥、攻讦和诋毁，让他不堪其苦，只好痛苦地流下泪来。

“我没有哭，我只是很生气，这些话酸死了，我嫌恶心。”她反驳道。在她的印象里，除了政客，人们都不屑于煽情，张口闭口国家大义的人往往没有政治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