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丽影（十三）（2/2）

“依我看，压根儿不是那么回事儿，他们这群人，打得越凶、越狠，他们就越臭、越硬，但他们心底还是希望亲近政府的，还是想做官的，只要略微给点儿蝇头小利，马上就乖巧了，暴力镇压是最愚蠢的办法。”

余盛音沉默了，接着是短暂的寂静，不久又传出杯盏碰撞声、脚步声、留声机放出的音乐声……“哐”的一声，窗户被人推开！余盛音和周晓帆对视一眼，两人一上一下，一内一外，眼底俱是震惊。

“盛音，怎么了？”余兴才唤道。

“没……没有，我觉得太闷了。”

“是啊，又闷又热。”余兴才放下茶盏，扭动肥胖的身躯，踱步而来。

“还是关上吧，您不是有事儿要同侄儿谈么？”说完，他十分自然地关上窗户，锁死。

“我要说的事非同小可，你须仔细倾听，原田先生制造的那批药已经出厂了，买家是个新加坡华裔，这批货本月25号要经过西城门去锦州码头11号港口，到时候你亲自带队护送，人要换成咱们自己的人，万万不可出差错。”

“是，侄儿记下了。”

“再一个，原田先生的实验不能再没有优等的实验品了，锦州监狱里的死囚常年不见光，又营养不良，个个都害了寄生虫，原田先生很不满意，要求我们提供更好的实验品。”

“那就让他自己去街上找，脑满肠肥的也有的是！”

“盛音！你这么说就太偏激了，原田先生是我们的朋友，他本人十分赏识你的才华，”见余盛音没有说话，他又说道：“还有，上次那件事，让伍德新对我们很有意见，碰巧有人送我十箱樱桃，又大又甜，你给他拿去，缓和缓和，他到底是有身份的人，得罪了多有不便。”

“我明天下午去拿。”

“不急，改日也无妨，小岛先生的死令原田先生十分痛心，他在皇后饭店定了明天晚上的酒席，宴请小岛生前的同僚们吃个饭，还特别点了你的名字，这是多大的面子……”

周晓帆闻言，又惊又怕，又是欣喜，又是愤怒，她手臂用力，双脚一蹬，轻盈圆满地跳到了草地上，而她的发夹却摔在了水泥台上，发出玻璃碎裂的声响，惊动了书房里密谈的叔侄两人。

余兴才警觉地打开窗栓，危险地眯起了眼睛。余盛音抢先一步拔出配枪，朝着周晓帆奔跑的方向开了一枪，未中。余兴才皱起了眉头，喊道：“你们几个蠢货，还愣着干什么，关门，逮住她！”

两名门卫得令，一边一个严防死守，高大壮硕的保镖紧随其后，卯足力气，朝她扑去。余盛音连发三弹，均未中，反倒险些误伤保镖、门卫，使得周晓帆顺利地跑出了别墅，消失在树林里。余兴才意味深长地望着侄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瞧你这点儿出息！所幸咱们是为大帅办事，她知道得越多，就会死得越快，越难看。”

“是我的错，她不会对您、对大帅产生任何威胁，我向你保证，请叔叔手下留情。”

“你的事，自己处理好。”

送走了余兴才，余盛音的脸色差到了极点，他找来王素，大骂一通：“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出的纰漏，你必须弥补！”

“不这样做，她如何信任我呢？”王素反问道，她脸上信心满满，但或许是佯装镇定。

“别告诉我你是故意的，那样我会更生气，我拘禁她从来不是为了满足个人的欲望，我是为了保护她，我欺骗她也是为了保护她，我对她最大的伤害只能止步于此，利用她去作恶，我做不到。”

“在她的饮食中掺鸦片，喂给她大剂量的安眠药和消食片，监禁她、控制她，你就是这样爱她的么？”王素冷笑。

“这是迫不得已，我是有苦衷的，我承认，我想留住她，但……”

“我先走了，我们不要再联系了，我们的合作结束了。”

“这里很偏，我叫人送你。”

王素坐着余盛音的专车返回住处，她的内心充满了矛盾，她一边替余盛音做事，一边也在为周晓帆搜集线索、出谋划策，她既希望周晓帆从她的世界里消失，又希望无辜的人脱离苦难，奸商、贪官得到应有的惩罚，她是一个有良知的医生。

与此同时，余盛音也陷入了痛苦，他常常责问自己，一个好警察的标准是什么？是维持治安么？如果是这样，就不得不残酷镇压不听话的学生，因为但凡是对抗政府的一切人和物，都是不安定的，不和谐的，于是，一个好警察就变成了政治掮客们谋取利益的工具。

周晓帆没有回学校，她已经十多天没有出现了，校长、同事、学生都以为她失踪了，着急得不得了。她站在学校对过的马路上，远远望着操场和教学楼，她不知道自己还要失踪多久，有没有机会重新回到这群她爱的人们中间，但她由衷地希望这个国家重视教育，关爱青年和儿童，她的时代已经结束了，他们的时代请快点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