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丽影（九）（1/2）

阿清回到了校园，很快就忘记了那些不愉快的事，他甚至不知道，有一个人因为他丢掉了性命，他被整个世界爱着，竟也开始对这个世界重拾起了信心。

他活得越安逸、自在，周晓帆就越痛苦、难过，她想要报复他，她已经很久没有去上班了，日日买醉，夜夜笙歌，对此，王子歏不以为意，只是说“她喜欢就好”，倒是余盛音时常跑来大献殷勤，为她买菜、煮饭、洗碗、打扫卫生。她对他说，你去帮我查查伍先生的外甥廖甚清，查到了我会奖励你的。

阿清就读的是师范大学的中文系，系主任是前文化部官员，教授汉语史的是那位常常在锦报上发表社论的梁孟，措辞激烈，文风洒脱，骂起人来畅快淋漓，官僚们都怕他，班导师是建筑局高官的女儿，姓蓝，她的班上有个叫朱月琴的女同学，和阿清走得颇近，除此之外，就没什么可用的信息了。

“我也想去师范大学当班导师，你帮我想办法。”周晓帆翘着脚，余盛音在替她修指甲。

“廖甚清那小子是怎么得罪你了，让你追在屁股后头整他？”余盛音问。

“因为……他和那个挟持我的人住在一个牢房里，我不管，他就是有过错！”她收回脚，盘腿坐着。

“好好好，你说的都对，可是他们学校不缺班导师，我总不能把人挤了，让你上吧？”他重新抱起她的脚，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放好。

“切！你们局里能有正局长，也能有副局长，我怎么就不能当个副导师？”她轻轻踢了下他的肩膀，缩回脚，如果不是非常必要，像这样肢体接触她是抗拒的。

就这样，周晓帆来到了师范大学下属的女子中学教授声乐，有很多机会和师范大学的学生一起举办活动。那一年，新学制还没有颁布，声乐课还没有受到重视，但她喜欢这份工作，并且一教就是十年，从此再没拿起过手术刀。很多年后，她偶然听见了黄自谱曲的《玫瑰三愿》，感慨万千，恍然如梦，笑着把一切都给释怀……

1916年的夏天也是这样悄悄走远了，阿清交了新的女朋友，周晓帆像鬼魂，远远地注视他们，诅咒他们。突然有一天，她主动找上门来，对他说：“你欠我的什么时候还给我？”

阿清愕然：“我欠你什么了？”

“他为了救你，自己引开了狱警，他死了，你却苟且偷生地活着，你就没有良心吗？”

“你是说……”阿清呆愣了。

“你欠他一条命，欠我一条命，总共两条，你打算怎么还给我？嗯？”她挑眉。

“你的意思是？”他的声音极细小。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还记得你是怎样斥责我的吗？你说正直的医生不会和残暴的狱吏狼狈为奸，你说这个世界是一派荒唐，你说你厌恶肮脏，可是，我看你现在很享受这种生活，难道只有自己身处冤狱，才懂得怜悯不幸，才能够感同身受吗？”她凝视他。

“这不是我可以左右的，舅舅说，作为一个人，不去作恶就已经很好了。”

“你这个无耻的混蛋！跟我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她拉起阿清，不由分说地向门外走去。

她驾车载着他，出城很远，来到了一片坟岗，岗上野草遍地，开满了白色、黄色、蓝色的小花，千年古树悬立崖边，古藤绕树百尺，秃鹫分肉，群鸦乱飞，林间偶有野鹿出没，五彩的毒蛇在湿地上觅食野果。远处站着两个少年，十六七岁，一个黝黑高瘦，一个矮点儿，但眉目清秀，看起来很聪明。

“小奇，小风！”周晓帆喊道。

“晓帆姐姐！”两个少年闻声跑来，他们穿着布衫布鞋，脑袋剃得光溜溜的。

“这位是你们大哥在狱中的朋友，他叫阿清，大哥的死令他很难过，所以啊，阿清哥哥说，一定要满足你们一人一个愿望，随便提，”周晓帆眼带诡异的笑，望着阿清，“是不是？我说的没错吧？”

“是是，一点不错，请提。”阿清被吓得不轻，连忙拱手答道。

“行什么礼，书呆子！”周晓帆笑着拍打他的后背。

“哥哥，我想要一把枪，用皮枪套装着，挂在身上，这样就没人敢欺负晓帆姐姐了。”高个少年抢先说道。

“没问题，那你呢？你想要什么？”阿清转过身，询问那个长相白净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