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谲的杀机（十八）（2/2）

“那……那是个可惜的女人。”说完，他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许久，她突然开口：“她年轻的时候很漂亮吧？”

“是啊。”德新苦叹一声，再次陷入了沉默。

“等战乱结束，就送她们去欧洲吧，那里是艺术的王国，况且，西方医学对治疗肺病也有独到见解。”她是故意这样说的，她为刘氏感到不平。

德新没有说话，他知道肺病意味着什么，但他不介意，他钟爱那些温顺美丽的女人。

“还有军火，这些年，您一直在向ecp捐赠稀缺物资，您也为革命党提供过不少帮助吧？既然有拯救苍生之心，为什么还要去攀附军人政府，给自己遭惹恶名呢？还有太太，也请多爱她吧！仇人已死，没有什么不能够释怀的。”

“这些事你还告诉过谁？”德新警觉起来。

“没有，谁也没有，这是我对您的报答，这半年，承蒙您的关照，爹。”说完，她再次深深鞠躬。

为了报答，这话多中听！多有人情味儿！他这样的一个人，仅仅因为守旧、利己、贪财这些的缺点就该死么？那他的志向、胸襟，他的勤勉、忠诚、侠义……这些又有谁来嘉奖呢？那些卑鄙、奸恶的家伙才死不足惜！德新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哽在喉中……可是，这么简单的道理，他的女儿用了二十多年都没能明白！违背他、反抗他，偏执、倔强，一意孤行！她那点理想值多少钱？

“老爷！”慧芳突然跑进来，她身上披了件褂子，头发蓬乱，“不得了了！”

“像什么样子！”德新喝道。

“又抓人了！全是兵，把院子围得死死的！这可怎么是好哟！”说着抹起眼泪来，她本就不是什么识得大体的女子，这沉痛的时代别无所有，只教会她悲戚。

“走，去看看。”

德新走在前面，他的步子很缓，像古时的皇帝走上祭天神坛那般庄严，思若和慧芬跟在后头，巧怡、阿福也悄悄从门口挪到了德新身边。

领头的军官是个生面孔，人高马大，神情傲慢，他的队伍装备精良，尽是德国货，整个锦州城里还找不出一支这样的部队。德新是豫承风亲自任命的经济署长，风头正盛，敢这样明目张胆和他过不去的人，他只想到一个，陆子峰，江北的二公子。此番来锦州，一是代老督军问候女儿，二是代老督军问候女婿，这个女婿正是他老人家一手提拔起来的。

“将军夜临寒舍，不知有何贵干？”德新不卑不亢。

“豫督军让我督办祁参谋遇刺一案。”那人冷冷地说道。

“督军早已查明，此事与小女无关。”

“有没有关系，他说了不算。”那人态度强硬。

“督军甫定锦州，正是稳定人心之际，将军此番作为，可不是让督军失了威信？”

“我查过，宋林辉的公司长期供货给一家叫汇星的商号，这个商号实际落在你的名下。”陆子峰显然有备而来。

“生意往来，有何不妥？”

“宋林辉的公司里搜出了枪支，据我所知，伍先生在锦州也有军火生意。”

“那又如何？眼下除了黄金，还有什么比军火来钱？恐怕不止我一家如此，他许是从黑市上拿的。”

“你女儿和宋林辉是夫妻，不是同伙是什么？”陆子峰到底比不过德新圆滑老道，他是个习惯于剑拔弩张的暴脾气，两个回合交下手来，明显落了下风，不由地提高了嗓门。

“人可是不会把好赖写在脸上的，小女虽说识人不明，也不至于落个同伙之名。”这种游戏，德新游刃有余，这是他学了一辈子的生存哲学。

“强词夺理！”

“一切还未盖棺定论，凶手是谁尚不可知，将军为何死咬不放？莫不是要把脏水乱泼？”

“巧舌如簧！都带走！”陆子峰恼羞成怒。

“谁敢？我是军政府合法的经济署长，抓我就是打督军的脸！”德新也毫不势弱，这一刻，他有种难以言喻的自得，他终究还是想做官的，他以为市井小民是不懂大义的。

他是个彻彻底底的读书人，他也是不反对政府的，无论什么样的政府，他读了一辈子书，就是为了治国安邦，可一旦政府也成了不合法的，那他的理想、抱负不就都成了笑话吗？

“他这个督军合不合法也要由我说了算！”

陆子峰一个手势，他的部下冲上去，迅速制住了在场的其他四人，德新挺直了腰板，死死抓着枪，枪口正对陆子峰的心口，陆子峰大惊，抬手连击三发。

“爹！”

“老爷！”

德新倒下了。

陆子峰见状，抬腿便走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