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谲的杀机（六）（2/2）

“可这不是我的错啊？我为什么一定要会做这种事？我的才华又有谁去赏识？那些有志向的读书人又有谁去赏识？你只会让他们去种土豆！”她想起了梁先生，她为他感到不平，但更多的是为自己感到不平。

“这些你是从哪儿听来的？胡说八道！梁孟现在好好的！还有，这就是你的态度？”豫承风感到诧异，随即变为了恼怒，那个女人胆敢质疑他的人品！

“对……对不起，是我的错，我知道了。”思若反应过来，再三合掌，嘴里说着抱歉，她实在过于冲动了。

这顿晚餐吃得异常艰辛，她的筷子只要稍微伸向有荤菜的盘子，老太太的脸色就会变得很不好，可是一旦她埋头扒拉白饭，老太太又埋怨她不吃菜，嫌弃自家的饭食寒酸。

“扣分。”豫承风向她比了个“减”的手势。

“我能怎么办？”她用口型控诉道。

“你就不能吃点素么？”豫承风敲了敲左手边绿色的盘子。

“那叫紫茎兰，花朵有轻微毒性，我可不敢吃。”

“孙媳妇儿，闹饥荒的时候，咱们这儿的老老小小都是靠它的花茎和根活下来的，大家都吃得，你怎么就吃不得？”说完，老太太夹起少许，慢慢送入口中，十分珍惜地享用起来。

“我知道了，对不起，奶奶。”这一天，她说了太多声抱歉，连她自己也说腻了。

入夜，奶奶给他们送来了一床新弹的棉花被，大红色的被面绣着五彩斑斓的神仙鸟，活灵活现。

“这个给你，你睡地上。”豫承风丢给她一条薄被。

“现在是冬天，而且我是一个女士，您难道不应该绅士点儿吗？”

“可以，”他说，“但是要扣分。”

“我还不如和小张呆一块，车里还暖和点儿！”她抱着薄被往外走。

“回来！”他“腾”地站起来，“你留下，我出去。”

第二天。

“孙媳妇儿，今天包饺子，韭菜鸡蛋馅儿的，你去村口豆腐张那儿借几个鸡蛋。”老太太正在切韭菜。

“啊？这是什么奇怪的馅儿！而且我不喜欢吃韭菜。”思若捧着一只茶碗，愁眉不展地望着案板上一个个大小均匀的面剂子，她甚至也不喜欢吃饺子。

“咳咳，扣分。”豫承风从二楼下来，肩上披着外套，头发梳得和往常一样精神。他陪着爷爷和父母叔伯的灵位，一宿未合眼。

“怎么什么都借！”思若小声嘀咕，一溜烟跑走了。

思若还未走远，奶奶便掩着嘴，偷笑起来：“崽崽啊，这姑娘有点儿笨，脾气倔，心眼倒是不坏。”

“笨的人都没什么心眼。”他说着，脸色平和下来。

他真想看看她盘起头发的模样，一定是绝顶温顺、恭良。她为什么不是他的妻子？若是那样，在每一个天朗气清的早晨，他都会用密密的吻和胡茬将她唤醒，他俩的头蒙在被子里，说着彼此的悄悄话，她坐在镜子前细细地梳妆，他就用全世界最温柔的眼神凝视着她，看她秀丽的姿容，在晨曦里泛出恬静的微光……

但他绝非钟爱恭顺的女子，他要的是他钟爱的女人乖巧、顺从。

第三天。

思若坐在阁楼上，看着朝阳从田野尽头缓缓升起，她觉得温暖、欣喜，甚至开始留恋这个地方，害怕回到原本的轨道上去。这时，豫承风也上了阁楼。

“你怎么不多睡会儿？看来还是奶奶对你太仁慈。”他笑着说。

“你看太阳升起来了，”她指着远处，“这景象多美妙啊，日出、日落，对于朝生夕死的植物来说，就是一生一世。”

“你突然这样，我有点不习惯。”豫承风揶揄道。

“我好像爱上这里了，这里像一个世外桃源，外面的战争让我喘不过气来。”她看向他。

“可你不属于这儿。”他扯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她失落地垂下头，喃喃说道：“没错，没错。”

“他知道你来这儿么？”他试探。

“不。”她摇了摇头。

“好在你还有他，而我什么也没有。他爱你，你也爱他，对吗？你在车上睡着时还念着他的名字。他是怎样抱你的？这样么？”说着，他抱住她，反复地轻声说道：“别怕，我只是抱抱你，别怕，我什么也不做。”

他有那么多疯狂的愿望，却都囿于理智的笼子，不得施展。

她很听话，也不动，就那样静静立着，面朝东方，某个瞬间，她胸腔里闭塞的房子勃然开启，迎头撞上了太阳。

他们的这个时代，也应有一颗属于自己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