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走阴(1/2)
阴曹地府,一条路,十三站:第一站土地庙,为接引鬼魂之所,繁新死鬼魂由此进入阴间,然横死怨气极重之鬼不收;第二站黄泉路,为魂体通往幽冥之路;第三站望乡台,为魂体留恋尘世、回望故乡之所;第四站恶狗岭遍地恶狗、第五站金鸡山满山金鸡、第六站野鬼村野鬼盈村,专劫路上魂体,为考验三关,若在此三站中丢失魂体部分,则只能游荡在野鬼村等待补全魂体;第七站迷魂殿,入此殿饮迷魂泉水,魂体丧失撒谎能力,仅可口吐真言;第八站酆都鬼城,鬼城门前鬼门关,入此城内才能称为真正的鬼,十殿阎王坐镇酆都城内,对过往之鬼一一审判,有罪者打入第九站十八层地狱受罚,无罪者送入第十一站鬼界堡静候轮回;第十站供养阁,为阴间银行,阳世之人为家人烧纸供奉,均存入此间,待亲人来取;第十二站莲花台,鬼界堡中鬼魂从此取莲花灯望还阳之路;第十三站还魂崖,还魂崖前奈何桥,孟婆伫立桥头,饮罢孟婆汤忘却前尘,即可入六道轮回重回阳间。
除前述十三站外,另有地藏王菩萨携灵兽谛听创立枉死城。地藏王菩萨立誓曰:“地狱不空,誓不成佛”,所以枉死城除却收含冤枉死之人入城之处,还会定期招十八层地狱受刑之鬼入城听经, 超渡冤魂怨气,助恶鬼化怨投胎。阳间化怨人一脉亦多佛教门徒,信奉地藏王菩萨,似孙衡一类道家门徒实则甚少。
走阴门人足跨阴阳,凭仗的便是独门绝学阴阳步,阴阳步可通黄泉之路。吴象走阴,从来不走土地庙,因为没有必要。而他到过的最远的地方,则是酆都。而比酆都更进一层的地界,于他而言,则是个谜。
吴象此行,便是直奔酆都。目的有二:一,寻找唐凤芝、郑月华、李桂荷三人的鬼魂;二,探拔舌钳及男鬼的来历。
横栋四野的幽冥之气泛着萦萦蓝光,风声如涛,呜呜呼呼地狂吹猛啸。吴象策马急驰,大道坦途,他却隐隐地觉得有些不对。往常行至黄泉路,那漫山遍野极尽绚烂妖娆尽人目眩神迷的彼岸花半朵不见,入目之处皆是死气沉沉的焦土。非但如此, 恶狗岭、金鸡山,也未见恶狗当道、金鸡逞凶。以往走阴,虽然有拘魂令护身,饿犬金鸡不敢造次,但却会虎视眈眈环伺左右,在人掉以轻心之时发起攻势,叼走大块好肉。然而今天他没有见到一只饿红了眼的牲口,甚至没听到犬吠鸡鸣。
反常即为妖。吴象虽然纳闷,却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行路间越发警觉,生怕生出什么难以应付的幺蛾子,那才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想到这,吴象一手握紧拘魂令,一手催动胯下黑马,一时间,耳畔只余呼呼风声与哒哒马蹄响。
一路走到金鸡岭和迷魂殿的交界处,也未见险相环生。过了金字岭,离酆都城也就不远了。没有不长眼的牲口,是敢在阎王爷的眼皮子底下逞凶斗狠的。吴象松了口气,放缓脚程,低头瞄见悬在腰间的柳木葫芦,嘴一歪,扯出个笑模样。
葫芦里的酒虽然比不上秦瘸子家的五年陈,味道也不差。就是不知道讨不讨得了那老家伙的好。要是老头儿不中意也不妨事,脖子一仰,悉数灌进自己个的胃里头管个饱,也不算浪费。
想到这,吴象脸上的笑意更深,他拍了拍把酒装了个扎实的柳木葫芦,沉吟道:“老头儿,别说做小辈的不惦记你,这不,酒来了!”
“饿……饿……饿……”
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把吴象接下来的话堵在了喉咙管里。那声音十分诡异,像是从地底深层钻出来的,带着寒气。又像是被风扯断了的,含糊不清。但吴象可以很清楚的辨认出来,那声音在喊饿。
吴象心想:莫非有过路的鬼魂?可为什么一直喊饿?难道是个饿死鬼?他竖起耳朵,想听得更准确清楚一些。这时,一阵“哒哒哒”,类似于马蹄击地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膜。奇怪,过路的鬼魂,纵然有家里烧来的牛马,在没过鬼门关之前也不可能骑乘,难道是阴兵或者走阴同行?不管是什么,都不可以掉以轻心。
吴象警惕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道鬼魅的身影在树影丛中蹿动。看来对方很有君子风范,没打算藏在暗处趁其不备搞偷袭。
自古伸手不打笑脸人,鬼是人变的,除却个别几个恶鬼厉鬼,大多数都继承了在人世的脾气凛气。吴象双手抱拳,打算正报家门。然而,话到嘴边未出口,便被骇住了。只见那鬼魅身上失了树杆的遮蔽渐逼渐近,首先印入眼帘的,便是那巨大的,膨胀到随时可能炸裂的肚子。
“妈的,不会吧,饿鬼不是在鬼道沉沦,怎么跑到这金鸡山来了,诶?不对!”吴象破口大骂,骂到中途却陡然收了声,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双手四蹄,大腹便便的怪物。
吴象自认为见多识广,地府里稀奇古怪的玩意都能认得个八九不离十。而眼前这头怪物,则实实在在的超出了他的认知。见所未见,闻所未闻。难道是半人半马版的饿鬼,是希腊神话里的产物?如果是,那他妈的也走错地方了吧。不是说半人马都是射手座圣斗士艾俄洛斯那样的帅比吗!果然,动漫里都是骗人的。
摆在眼前的问题终归是要解决的。吴象吐槽归吐槽,却也知道那怪物来者不善。但愿它的体形和战力成反比,又或者因为体形拖累机动能力,不然,岂不是要成为他手里一只蚂蚁?
今天可真够刺激的,刚送走一尊杀神恶煞的戾鬼,又迎来了一头四不象的恶鬼。吴象冷笑一声,大脑飞速地运着。显而易见,如果这头半人马具备饿鬼性质,那就是个如同无底洞般的吃货。所到之地,风卷云残片叶不留,无不可入腹之物。倘若胯下的黑马被它吃了,那自己的还阳之路将困难百倍。
吴象忙不迭地唱咒收回黑马,话音一落,黑马凭空消失。吴象身下失了倚仗,一记轻巧的翻身稳稳落地。就在此时,那怪物喊饿的时间骤然放大,竟微微有地动山摇之势。吴象悚然一惊,只见那怪物双手利爪如勾,口中喷吐着浓绿色的瘴气,风驰电掣般向他扑来。吴象见状足下黑白双鞋一分,步子如瘸子般踉跄,身形飘忽不定,游走于自若,正是走阴人独有的步法——阴阳步。
走阴人因为开生的体质,又常年来往于阴阳两界,便会在周身渐渐形成游走的阴阳二气,而走阴人左脚踏阳,右脚踏阴,辅以黑白双鞋,用以稳定周身的阴阳之气。而其独创阴阳步的步法,虽看上去形似瘸子,却有一半踏碎虚空之效,较之化怨人的缩地成寸之术,也不妨多让。
显然,那尊怪物的战斗力比想象中的更彪悍。吴象脚下的阴阳步看似行云流水,然而每一步也只是堪堪避过那怪物的凶猛攻击,压根没有甩脱的余地,双方的交锋演变成为冗长的拉锯战。
战况一旦陷入胶着状态,则等同于是在无声的宣判着吴象的死刑。他只是一个平凡的人类,就耐力而言,哪里会是眼前这头半人马的对手。一旦体力不支,毋庸置疑,他绝对会成为那杂碎牙缝里的肉屑。
半人马的攻势极其迅猛,行动间竟然飞沙走石漫天,足以见得每一击有多么的彪悍。吴象借助阴阳步避在一棵大树后面,苦思冥想应对之策。就此时,半人马也随之攻了过来。那巨大的肚子因为过分膨胀而仿佛透着光,好像一颗行走的炸弹。吴象隔着距离都能感受得到那种巨大的威力向他推波而来,轧得皮肉生疼。
怎么办?避无可避,那杂碎快得令人发指。
吴象咬紧唇,凭着一股血气保持镇静,勉力向一侧滚去。而与此同时,那头半人马如一颗流星一般地撞上之前他藏身的那颗大树。然后,砰地一声巨响。那棵三个合抱般粗的大树,竟在它的一击之间,应声截断,并飞出数米之远。
吴象悚然一惊,这一击是在他身上,后果不敢想象。
而,惊悚过后则是劫后余生的侥幸。他眯起眼,紧盯着半人马的动静,而后,在嘴边泛起一抹冷笑,而后逐渐加深。
原来如此。
站在他面前的这尊怪物力大无穷,口中喷吐而出的浓绿色瘴气更是相当于生化武器。而且人面马身,看似笨重实则行动迅速,对他穷追猛打,让他避无可避,逃无可逃。正好,不能逃,那便战!
依照刚刚的形势来看,那杂碎极有可能是个低智商动作,攻势全靠本能,毫无灵智可言。即便不是,那也须得殊死一搏,左右不过一个死字。
想到这,吴象凌眸一凛,眼神中尽是利刃一般的杀气,浑不似平日里那个不着四六的浪荡子。此刻的他,看在再优秀傲慢的女人眼中,也当得起爷们二个字。
吴象站起身来,对着断树粗喘地的半人马打了一记响亮的口哨。那牲口被口哨音挑衅,愤怒地掉转头,向他迅猛地攻来。吴象冷笑一声,身形晃动,围绕着那厮周身踏出,脚步所到竟是一个“∞”的形状。
“阴阳生克,无尽无穷,缚魂索魄,潜化无踪。缚魂索,起!”起字出喉如有千均之力,吴象在地上画出的符号,腾起一抹白光,形成一道无形光索,刚好缠绕住怪物四蹄,紧紧收缩,怪物立时栽倒在地,无法动弹,嘴里却如有魔咒般地发出“饿饿饿”的低吼。
吴象在做出这个决定之时,赌博的成份居多。如果缚魂索能够治住那怪物,自己就能全须全尾的活着。要是失败,大不了就是个鱼死网破。算命的曾经说过,他这人这辈子,赌运鸿通。
伸手摸了把满头满脸的冷汗,吴象蹲下来,查探着瘫倒在地上的庞然大物。那厮头上没几根毛,脸色墨绿,双眼深陷,形貌与饿鬼无异。然令人瞠目结舌的却是,以饿鬼的形态,硬生生地生出了四条马腿。吴象走阴这么多次,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玩意。莫非这是地府在搞国际交流,跟希腊搞合作项目,研究出来的杂交品种?那这一路走来所遇到的诡异状态,皆与它有关吗?
吴象正在疑惑间,敏锐地察觉到四下陷入了诡异的沉静当中,那令人心惊胆战的呼饿声陡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竟是一种细小而不起眼的,类似于布条撕裂的声音。他悚然一惊,视线本能的落在半人马那巨大浑圆的肚子上,只是那厮的肚子,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间膨胀到了难以想象的程度,而那原本厚实的肚皮因为膨胀变得宛若蝉翼般的薄而透明,仿佛一捅即破。
“这是……”吴象瞪圆眼睛,他从未见过尸体呈现如此状态。
肚子膨胀的速度超出了吴象的想象,隔着几乎透明的肚皮,他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里面墨绿色的气体在回旋流动,相互冲击。
回旋流动,相互冲击?不好!吴象眼皮一跳,尚来不及做出反应,只听到身后一声洪钟般的暴喝:“危险!”
与此同时,身体如断线风筝一般被一股飓风吸收,摔出了十数米开外。而后在他身后,一声巨烈的声响炸天,那个垂垂将死的怪物竟然发生了自爆,墨绿色的氤氲瘴气喷洒在四周,形成一道厚不可见的烟云。
吴象瘫在地上大口的喘气,他万万没想动,那厮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若非有人施以援手,以他所处的那个位置,就算侥幸躲过爆炸,漫天猖獗的毒雾也能让小命玩完。
这个玩完,便是灰飞烟灭,六道轮回至此以后,再与他无关。
天不绝我。
吴象想笑,张狂大笑,笑到喉头却只剩下不成调的呼吸和脸上僵硬抽动的肌肉。他放缓了呼吸的频率,好让氧气可以顺利的进入肺部,梳理麻木的四肢。然后站起来,向出手相救的恩人道谢。
不料,救命恩人很是没有做好事不留名的大侠风范,朗声大笑道:“若非老夫恰巧在此处巡逻,你小子今日怕是要命丧金鸡岭了。”
吴象先是一怔,然后咧开嘴笑了,而且越笑越狂放。他爬起来,指着漫天浓云里还看不太清样子的救命恩人,笑道:“老九鬼,别指望我会感激你,你呀,肯定是嗅着这酒香味来的。”
他拍了拍腰间的柳木葫芦,果然听到毫不掩饰的吞咽口水的声音。吴象闷声发笑,解下酒壶抬手扔给那个馋酒到心痒难耐的老者。
“来,酒给你,人情两清!”吴象笑道。
“我就喜欢你小子这不拖泥带水的性子,真跟我说谢谢,我金九倒不乐意了!”老者身材魁梧皂袍,一袭红黑皂袍,满鬓虬髯,眼如铜铃,皮肤黝黑,伸手将吴象扔过来的酒壶稳稳接住,仰头便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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