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茶酒芳香（1/2）

这些年来，彦照早已不再是那个吃百家饭的小混混，而是一个有担当的年轻人了。他跟随戴洛商走南闯北，见了许多市面。那帮从小跟随他一起打闹的穷兄难弟们也自加入马帮后，有了稳定的收入，渐渐地成家立业。

可是，那么多的兄弟之中，唯独彦照还没有成亲。兄弟们也常常拿他开玩笑，甚至在外走马时，拉着他逛窑子，可都被彦照果断拒绝了。不是他不想成亲，而是他心中一直以来有一个誓言。

他这一辈子早已注定了要娶戴洛欣为妻的，只是他希望能给他更加幸福美满的生活。

彦照拿起酒壶轻轻给自己的碗里到了一杯酒，试探地问：“你这茶……是什么茶？”也许，眼下正是个好时机。

柳卡扎谦逊地笑着递上了提前备好的小茶包，笑道：“这可是上好的川南边茶，产自蒙顶山，有名的蒙顶黄牙。香气高爽，味醇甘鲜，不信你现在便可尝尝。”

彦照还是有些防备的笑呵呵地将茶叶取了几片拿在手中自己观察了一番，确实茶香浓郁，他放在嘴里嚼了嚼将剩余的茶叶都交给了跟随自己的亲信。“去让老板把茶泡上，咱们也好和川南的这几位兄弟一起尝尝。”

这茶叶一旦确认没多大差别，彦照便放松了警惕，笑嘻嘻地上前拍拍那拓斯库图的肩道，“兄弟，我就是茶马道上的马脚子，这些都是我的兄弟，你的茶要是真好，那我们就说不定也就收了。哈哈哈。”他说完见那人没什么反应才想起这人听不大懂他的话，便冲柳卡扎一挥手道：“你，你跟他说说。”

柳卡扎听完欣喜地跟他的头领翻译，说完后那三个人一起向彦照行礼，连连道谢。

彦照被众人这么一捧，心头一热，一拍胸脯大声笑道：“咱们都是茶马道上的兄弟，不用那么客气，你们带了多少量？一会儿咱们查查数，直接就全包了。”

一旁的乎南五轻轻走上前，拉拉着彦照的衣服在他耳边低声道：“彦二爷，咱们看看吧。”他们临行时，曾受戴洛商嘱托看住彦照，不要贸然行事，如今自然要站出来：“彦二爷，咱们临行时，大马锅头千番叮嘱不让咱们碰茶叶的事儿。”

彦照闻言有些不开心，道：“唉，啰嗦什么。大哥说东你不敢往西，我都跟他们都走了那么多年茶马古道了，还不能做这么点儿主么。今儿这事儿被我撞上了，就不能不管。”

“这。”乎南五自知人微言轻，是绝对拦不住他的，只能：“那、那咱也得依照规矩的来查验茶叶啊！”

“哎呀，知道了。”彦照不耐烦地甩了他一句便带着酒壶、酒碗挪到了柳卡扎一桌。

这时，客栈的活计已经将泡好的茶叶端了上来，彦照命他们分别倒了七八碗，让自己手下的兄弟们一起品尝。

那茶叶果然如柳卡扎所说，茶汤青黄，淡淡的茶香清甜地飘散在空中。

彦照咂吧砸吧嘴唇，神情一亮，拍桌道：“好茶！真是好茶！”

柳卡扎带着万般无奈的表情道：“我们若不是急着赶回去，不能在这里多停留，绝不会将茶叶折价而出。那五百万量的茶叶虽然不多，可也是我们全部的希望呀。”他说着说着声音有些哽咽，还差点落下泪来。“兄弟可亲去验货，绝对是上等的好茶呀。”

彦照心想，如果他的茶叶真的那么好，那么他就可以趁此既帮了他们，又成全了自己。他想到这一拍桌，跃身而起：“好，走，我们去验茶！”

——自海日古马帮翻盘之后，戴洛商又将戴府的后院扩建了一倍多盖了许多货房，以便将商队带回遗关镇的各类货品储存起来。

戴洛商和勒其赫哲外出回到府中，望着宅院的青幽幽的后山道：“当初，我从云南回来，家里被山水淹了，还想着下次换选新房一定要远离山。没想到，如今又挨着山了。”

勒其赫哲也算是亲眼目睹着戴洛商从一个一贫如洗的马脚子成为如今的大豪绅，淡淡地笑道：“即便山水还是当年的山水，如今这房子也已不是当年的房子了。小爷何必庸人自扰？”

“你这话说的，倒也对。”戴洛商闻言回头看着三十多岁的勒其赫哲，近些年他眼中已渐渐淡去忧郁和仇恨，变得平和了许多。他忽然想起一件事，笑道：“你已年过三十，这些年却一直忙着海日古的事，就不打算娶妻生子了？阿梨的侍女就是那个朵海……”

“海日古的大马锅头何时有兴做起媒人来？”勒其赫哲笑着打断他的话，笑道：“我心里有数，若有缘时，自有缘。不愿强求。”他的心里一直有一个人，只是那个人她远在察哈尔蒙古，那个他永远都回不去的地方。

戴洛商笑着摆摆手道：“唉，我也是不忍看你孤家寡人嘛。”

——“阿爹，阿爹，照叔叔回来啦！我，我看到他带着很多人、很多人回来啦。”戴启云蹬着小短腿摇摇地从院子中向他们跑来，边跑还边喊着。

戴洛商与勒其赫哲望着那个小可爱相视一笑，戴洛商笑道：“这小子现在是越来越淘气了。”他说着上前几步迎上去将他抱起，笑着捏着他的小脸蛋儿：“是嘛？哎呀，我们小十五可真是厉害呀。”

祁瑛梨抱着小儿子戴启风从后面跟了出来，笑盈盈地道：“你不知道，这小家伙一听到后面的人喊马鸣的声音就跑出去了，拦都拦不住啊。都怪阿照，没回回来都给他许多新奇的玩意儿，他就这么记住了。”前两祁瑛梨有为戴洛商顺利生下一对双胞胎，儿子名叫戴启风。小女儿则给予了“平地安然者，饶他五岳尊。”的祈望，取了戴安然的名字。

戴启云看着勒其赫哲脆生生地叫了一声：“勒伯伯。”

“哎。”勒其赫哲笑眯眯地伸手捏了捏他肉嘟嘟的小脸。

祁瑛梨看着他宠爱地看着戴启云，忍不住笑着埋怨道：“你们呀，一个个的都太宠他们了。小心以后他们仗势欺人。”

勒其赫哲笑着也不解释：“不会的。”

戴洛商笑着问祁瑛梨；“安然呢？”

“娘哄着呢。”祁瑛梨笑道。

戴洛商回头对勒其赫哲笑道：“既然阿照回来了，咱们就一起去看看他。”

几人有说有笑逗着孩童来到了后院，果然是彦照带着马脚子们回到了府中，彦照正忙前忙后地招呼马脚子们卸货，他看到戴洛商和祁瑛梨都来了，笑嘻嘻地迎了上来，“大哥，你瞧，这次我可在临津渡收了不少的好货。”他拉着戴洛商等人一一讲给他。

戴洛商见他对货品的挑选越来越有经验，也感到十分欣慰。

彦照带着笑的目光在戴洛商和祁瑛梨、勒其赫哲身上流转一回，神秘兮兮地拉着戴洛商说：“大哥，我这次可做了比大交易，而且非常的划算。”

戴洛商听他这么一说，也好奇起来：“哦？是什么大交易？”

“我带你们瞧瞧。”彦照脸上略带自信的笑容，笑着拉着他们径直前往专门储存茶叶的货房，指着库房内新堆出的三垛茶山笑道：“你瞧，就是它们。”

“茶叶？”戴洛商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不解地道：“我不是告诉你……”

彦照不耐烦地挥挥手，笑道：“大哥，你千万别又再说不让我贩茶的话了。这可是今年上好的川南蒙顶黄牙啊。我们自己亲自尝过的，跟前年在蒙顶山喝的一模一样。那些茶包也都检验过。”

“今年？”戴洛商闻言立即蹙眉，他不解地道：“川南今年的茶叶按照他的长成时间和运输时间，怎么也还得一个月才能到临津渡呢，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碰到呢？”七月边茶采茶，他感到事情蹊跷，转而问向一旁的乎南五；“乎南五？你来说。”

乎南五便将临津渡中所发生的事一一讲给了戴洛商听，戴洛商听完便猜测彦照八成是上当受骗了，“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乎南五，每个茶包都给我打开，挨个查点。”

乎南五点头道：“是。”说完放下手里的活儿便招呼几个人去开茶包。

“你查吧，肯定好!”彦照在一旁听他一说也有点心虚，可一想到那人的那么真诚，总觉得不至于被骗，还留存了一份侥幸心理。

戴洛商将戴启云交给勒其赫哲抱着，他从马脚子手中接过验茶的长铁槽，上前小心翼翼地插进去茶叶中去，然后再小心翼翼地拉出来，只见那漏在铁槽中的茶叶起先看着还都是完好的，可是随着铁铲槽越拉越长，那原本好好的茶叶却渐渐变成了茶渣，茶根子，甚至还有一些杂草参杂在其中。戴洛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一连选了五包茶叶用同样的方法检查，发现结果都是一样的，顿时气得火冒三丈：“你自己来看！”说完见铁铲扔到了彦照脚下。

自从被戴母收留，即便他做了多么过分的事，闯了多大的祸他都没见过戴洛商这么生气，彦照被他吓得一哆嗦。忙收敛了嬉皮笑脸，上前捡起那铁铲槽去检查，果然如戴洛商所查的结果一模一样，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这、这怎么都变了？怎么可能呢？不可能啊！”他一连检查了所有的茶包都是如此，顿时额上渗出层层冷汗，缩站在一旁不敢看戴洛商的眼睛。

戴洛商气的脸红脖子粗，瞪着他厉声喝问：“这便是你的好茶？”

勒其赫哲忙将戴启云交给祁瑛梨身后的朵海，上前检查了一番，果然是劣等茶，看着彦照无奈地摇了摇头。

“妈的，他们骗我，我要去找他。”彦照气得眼中泪花儿直打转，将铁槽一扔，恨恨地说着便要冲出去。

“回来！”戴洛商见状忙喝住，瞪着他道：“你真以为那些人都是川南来的吗？他们都是茶马古道上的流贩，在跟你跟他们成交的当晚早跑的无影无踪了，你去哪儿追？”戴洛商简直是气不打一出来：“你临行前，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你在临津渡千万不要碰茶叶，一来你选茶经验不足，二来这次德格、勒其赫哲和巴尔古一个人都没跟着你，可你偏偏贪图便宜，以至上当受骗。”

彦照知道自己这下闯了大祸了，这茶叶赔的钱可是他这辈子都不曾拥有过的。他他当即跪在戴洛商面前，哽咽着道歉：“大哥，我、我错了，我……”

“你……”戴洛商看着他满肚子的气不知道从哪儿发泄。

祁瑛梨上前劝道：“陵至，我看这些茶叶还可利用。你也不要太责备阿照，他也不想这样的。”

戴洛商赌气不愿说话。他自己的兄弟，不听自己的嘱托犯下这样打的错，叫他说什么好。

“阿照，你先回屋休息一会。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祁瑛梨上前将彦照扶起来，推着他离开货房。

彦照像只斗败的公鸡一般垂头丧气地退了出去。

戴洛商气的走到一边的茶座边一屁股坐下。勒其赫哲指挥着其余马脚子将那些茶叶全部进行筛查。

祁瑛梨走上去查看那些放在架子上的茶叶，抱在怀里的小驰风像是见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探长身子上前便抓了一把茶叶，逗得祁瑛梨笑着忙将他小胖手中的茶叶掰下：“哎呀，我的小祖宗，你知道这是什么就乱抓。”她回头看着赌气坐在一旁的戴洛商，上前到了一杯茶递给了他，轻叹道：“你，难道没看出来么？阿照不是莽撞，他是心急啊。”

“嗯？”戴洛商不解地看着她。

祁瑛梨抱着戴启风轻轻摇着，没好气地瞅了他一眼道：“唉，你这个当哥哥的，叫我说什么好呢？”她说到这时，见货房里没有外人，这才道：“他与阿欣自幼相识，青梅竹马，双方早已情定。当年那土霸王将阿欣抓道府中，他不惜冒生命危险进去救人。那时我便知道，他心里只有阿欣。”

祁瑛梨见戴启风乖了很多，这才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阿照没有亲生爹娘，毫无背景，他这么心急地想要做一番事业，就是想风风光光的娶阿欣回家，给她一个幸福的生活。”她看着戴洛商茅塞顿开的神情，继续道：“娘虽说也默认了他们两个，可到底还是要有人能开口才是啊。你我这当哥哥嫂子的，得帮他。”

戴洛商恍然点点头，自责地叹道：“唉，这也是我这个哥哥的失责啊。”可他回头望着如山堆的茶叶愁眉哭皱：“这下可如何是好啊？”

祁瑛梨笑着在他面前晃了晃戴启风的小胖手，道：“你儿子刚才抓了满手的茶叶，我也看了。这些茶虽说不是上等茶，可也算不错的。咱们先把茶叶清理一下，总会有办法的。”她顿了顿笑道：“倒是咱们阿欣的人生大事，该好好商量商量了。”

戴洛商闻言，缓缓地点了点头。

月上柳梢头时，戴洛商与祁瑛梨带三个孩子吃了晚饭便交给奶娘哄着去睡觉，二人携手来到了彦照屋外。还没上前敲门，便见戴洛欣从里面端着药碗走了出来，脸上隐约带着些许泪光。

戴洛商看到自己的妹妹，心中也充满了愧疚，这些年为了海日古他对这个家已经忽视了太多。他轻声问：“阿照呢？”

戴洛欣看着哥哥和嫂子，文秀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担忧，道：“他……他生病了。”

“病了？”祁瑛梨脸上一惊。

戴洛欣有些哽咽地看着祁瑛梨：“恩，这会儿正发烧呢。我刚给他服了药。”

戴洛商心下一急，皱眉道：“我们进去看看。”

戴洛欣忙拦着他们道：“哥，嫂子，先别告诉娘。”

“恩，我们知道。”二人说完便上前敲门。

前几日在临津渡本就有些身体不适，这次又被骗，既心急又可气，一时之间便病倒了。现在正躺在床上盖着被子闭目休息，额头上敷着一块毛巾。

“阿照，阿照！”戴洛商和祁瑛梨脚步轻轻地走上前俯身低唤。

彦照听到声音，睁开眼睛看到是哥哥嫂子，忙挣扎着起身：“大哥，嫂子……对不起。”说完又自觉愧疚地低头不说话。

戴洛商看着他像小时候那样一遇到错，就低着头拿头顶看自己，心中一暖，忍不住安慰道：“咱们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对不起呢。”

“那也是我……”彦照低声嘟囔着。

戴洛商继续安慰道：“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与其唉声叹气，还不如多想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