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夏天B2(1)（2/2）

薛岚听反手拿过放在靠墙边的书，然后把头靠床沿挪近了些，睡得有点乱的黑发在枕头上翘来翘去。

“是一本小说，叫《心是孤独的猎手》。讲哑巴和其他人的故事。”

他也压低了声音说。

“你要看看吗？可以借给你。”

“但可能不太好看。”

他又补充了一句。

“哦，好的！谢谢班长。我先瞧瞧，一会儿就还你。”

圆圆的眼睛开心地弯成了半圆形的月亮。接过他的书脑袋就缩下去消失了。

大概过了最多十五分钟——不出所料地——那颗脑袋又出现了。只是这次看起来有些愁眉苦脸的。

“谢谢班长。”

他嘟囔着，把书还了回来。

“嗯。”

他接了过来，忍不住笑。

如果每个人都有独特的气质颜色，裴银歌一定是个透明亮堂的灵魂，一眼可以看穿的那种。

但这种直率开朗、毫不遮掩的性格，可能大部分人都会喜欢。

那他自己呢？大概是比较深和稳定的颜色？

他对自己摇摇头。他常常觉得自己还不够成熟、不够务实。没有办法拥有那种不被情绪影响的执行力。有时候也不够专注。

至于不够开朗，不热衷社交什么的，挺好的......每种性格都有每种性格的优势。他更想要当一个沉默的智者，而不是一个快乐又没心没肺的人。毕竟活泼和深思这两种特质实在难以共存。

他拿着手里的书随意翻了一页，然后从那页开始看起。这是他读书的坏习惯。

麦科勒斯笔下的人物，身上都有一种模糊、古怪、又彼此隔绝的气质。没有纯粹的男人，或者纯粹的女人，世间行走的，只是一个个疲惫的、被压迫成奇形怪状的、被称为“人”的东西；他们拖曳着身体，行走的轨迹穿梭过彼此的生命，便形成了这冷酷无语又喋喋不休的百态世情。

如果她的小说是一幅幅画面，那他可以想到的便是edward hopper的画吧。那种相似的，色彩分明的寂寥。

……虽然，嗯，hopper画的都是俊男靓女。

他喜欢这些时刻：这些只与自己相伴，与自己对话，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的时刻。这让他感到安全和自由。

上午和下午的训练各有三个小时左右，除去吃饭和晚上的集体活动，剩下的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己的。这种空闲又无所事事的状态其实也不错。当然作为班长，还是多出了许多行政的跑腿的有的没的的事情……班主任为什么会选择自己做班长呢？班里应该有许多复旦兰生来的同学，相信也不乏优秀的档案。是不是因为自己是外区的，没有什么认识的人，不会产生派系？

嗯，自己这种想法，真是老气横秋啊。

下午的军训，照样是在太阳底下列军队，站军姿，稍息立正，又加上了正步走。这些都要在军训的最后一天展示、并在不同班之间排比名次。排练的时候薛岚听举着六连的小红旗走在最前，力求每一动作都标准到位，即使这些东西过了几天都将全无意义。热汗从他迷彩帽檐压住的黑发里一股股滚落下来。

军训结束后休息一下，就是各个班级排队洗澡。

……这是一节生动形象的市场供需关系的课。

各个班级分批进去，全部十二个班级。每个班15分钟，也要花去3个小时。15分钟的时间，大概二十多个男生一起冲进去，争夺十个不到的超简易淋浴头（非花洒式，类似于水龙头，下来的都是一根水）——然后悲痛地发现，其中的几个还是坏的！剩下的几个，出得水不是太烫，就是冰凉，完全没有做到热量的合理分配。权衡利弊之下，大家还是选择了水冰凉的那几个淋浴头（毕竟都是活蹦乱跳的，怕开水烫）。于是几个大大小小的男生挤在一个淋浴头下，白花花的肉贴着肉，一边被冷得嗷嗷乱叫，一边胡乱随便地搓几把（搓的仔细程度因人而异），也顾不上干不干净，就掐着时间得冲出来。

这不是洗澡，这是折腾！

其实薛岚听自己在家还是挺爱卫生，挺讲究的一个人。这种时候也顾不上心里膈不膈应，只能暂时关闭感官，就当作一个任务完成。即使这样想，当他终于用毛巾擦着头发从澡堂走出来，心里也实在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一个湿漉漉的胳膊勾上了他的脖子，对方笑嘻嘻地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