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师·杀人书(1/2)
一岳于东,号众山之泰,凌绝群峰顶。
仙魔,分立崖缘,白衣如泽,黑衮印山。
自山海而来的精怪绘卷师,与执掌生死之府的泰山府君。
一卷黑白渲染的生死簿,在祂们眼前缓慢落下,如奠定阴阳图的“眼”。
酆都大帝,形神不存;
鬼兵阴差,飞灰湮灭。
唯有写尽淋漓的黑白两者,在这泰山之巅,对峙一局。
“府君,退却吧。”
白泽的声音,带着诡异的尖锐感,宛若稚童与少女的声音重叠,却又因为某些奇怪的限制,而发出兽类一般的低沉喘息。
“在所司,不当退。”
发轻,随风转如鸿羽。
然此身之重,在于执掌生死、分晓阴阳,故为泰山府君。
职责所在,万死不退!
一振衣,黑衮挟尘去,如千骑起风烟,抓掌挥下。
——府君,志在夺得生死簿。
白衣脱出,萦绕光点化雾成纱,披挂在白泽身后,如一卷雪素帷幕。
掌相触,袂相连,被白泽与府君争夺的那卷生死簿——
一半璀璨如月,一半黯长成夜。
有字,在皎洁的宣纸白面写下。
却在黑白仙魔的争抢之中,纷乱它的形体。
——以至于,辨不出上面所书写的,究竟是谁的名字。
又或许,白泽与府君两者的名字,皆有之?
手指交错,如雪白的枝丫相杂,像惨然的树根在滋长。
光与影,在白泽与府君对攻间扰乱、交替,却永远无法有一者长据主场。
袖如战马对撞、厮杀,拳臂相错如交杯换盏,当白衣杂糅进黑衮之时,帝服上的印山纹,被苍雪一般颜色的漩涡口所吞噬。
这一刻,白泽与府君脸贴着脸,却没有任何的情感。
祂们的眼神如刀剑,似雷电,在交织光影,互斩相辟!
这已不是人,已不是仙,已不是神魔——
而是两个世界!两种意!
是谓二道:黑白。
一掌,不知是叩印在谁的胸膛上。
二者瞬间分开,宛若同极的磁石,坚定地排斥彼此!
脚后踏一步,移动半尺有余,白泽起手划圆,臂肘却呈方正之型,就像是王殿之外,与华表同立的盘龙浑天仪。
招手起架,撮指如喙,白泽鹤啄一下,拨开府君隐在衮服下的拳势,长吐息。
“呵——”
满是女性强权、强尊的一声不屑,白泽的眼廓狭长如柳叶之形,氤氲白雾在祂樱花色的唇边溢出,冉冉上升为一团被冷却的结珠水汽,再溅落在地。
步伐与步伐之间,印在山巅上的影黯,藏着雪白的兽形——那是巍然触天的独角,是如羊般柔绵的长毛,是若战马般矫健剽悍的身躯。
白泽者,绘精怪图,晓天下事!
脚掌往后踢出,如蝎尾尖突,接住终是坠下的生死簿,白泽眼角是笑,然而祂所泄露出的,却是冷酷无情的杀。
生死簿上四字——泰山府君。
墨染隐过,勾去亡命!
在此归墟之前,府君合眼半瞬,曾向白泽问到。
“你要这生死簿何用?”
白泽咬唇一下,眼角翘起,如梨花含苞,初开第一瓣。
“约神魔,束道外,制诸仙,吓天下人。”
剑,簌簌回扫如残竹,落地没雪,不隐一提墨。
师侧开脸,斜身沉肩的他,单手捏住了午昧的拳骨。
“吱啦,吱啦——”
风鼓着雪,雪被颤动的鞋履蹂躏。
一寸复一寸,师捏着少女纤细脆弱的手骨,将被他打飞了念裁剑的午昧,缓慢推了出去。
白绒凝雪冰,师倏抬眉,瞳眼间正气凛然。
“请居士——悟道!”
一声断喝,一点醒。
反手掌纳一拍天灵,午昧被师迫得双膝跪地。
狱皇此刻方有救急的行动,迎面而来的,却是师探出的一臂寸拳。
两者相抗不退,狱皇手握师拳面,而师则手盖午昧天灵。
什么是道?
道在陌上当长行,行者尚思不可道。
什么是名?
名过无实,实过无名;实在名虚,不可为名。
白转,为黑,长如夜。
午昧孤身独行,手中无剑,心中无道。
一袭长衣猎猎然,偌大的世界皆是暗色深沉,唯有午昧独白。
她审视着自己眼前的颜色,想到了墨铠缯绫的狱皇,想到了他说的——
法,有度、容。
禁限遵者而放忤逆,引善愈善以恶裁恶,是为法。
掌控天地行使万物,御器而利借利通行,亦为法。
法者,一曰大律,一曰有方;其先有度,因度而容,后之方量。
夫度者,为计量,刻线而测万物,容之大深。
斯容者,为恕也,见物者不过线,方纳其存。
“法”,先有身为底线的“度”,再有宽恕不“物者”过底线的“度”。
宽恕并非是无底线的容纳——此谓“容非无度”。
过线者皆裁之,以合法——此谓“度过不容”。
然而,不同的“物者”,有不同的底线,有不同的准则。
任何存在,都不该以自己的评判标准,去推断其他的种族。
此谓“法有度”,因法有度,而“法有容”。
“度、容”是“法”的基石,而“法”也是“度、容”的基石。
此刻,午昧她悟了,她悟的不是“朝闻道,夕死可矣”,而是狱皇所提的“法,有度、容”。
先有所度,后有所容——
雪漫漫,地上那袭长衣,由白入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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