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铠·诸皇列传（2/2）

走到这具满是肥肉的尸体之前，体形娇小的午昧抬头，才能对上胖郎儿神的眼神。

可正是这短暂一眼，却让午昧下意识地想要拔剑出鞘劈斩。

胖郎儿神的双瞳还是活人那样灵动，那双琉璃色的瞳孔没有任何的涣散，仅是其中一只在渗着殷红的鲜血。

这双眼看起来就是云水泱的眼！

念箭·无心之射。

数不清的念箭，无形的心箭，这是能令施术者立刻耗尽全部心念，直接步入死亡的禁术。

念箭是由思想所化，带着特有的魂魄色彩。

比起由心力所化、无形无色的心箭，念箭的巧妙之处在于它们未接触到敌人的身躯之前，便是活着的，不会像心箭那样一条直线射到底，射中的效果也并非如心箭那般单一。

但是念箭可以被看到，可以用兵器去格挡，因为武器也是武士身体的一部分。

而心箭是无形无色的，它们只能在摧毁空气的那一瞬间被看到，又或者是在射者发动心箭那一刻的眼神中显露出能被观测到的轨迹，但是它们的威力巨大，如果不能在射出同时就做好抵御的准备，必中无疑！

当初午昧钉死胖郎儿神的六根石鞭，便是抢在心箭发射之前出手的。

可是现在的午昧，她……

风呼啸、聒噪、咆哮，盖过了一瞬即逝的雷鸣，宛若紫玲珑雕成的离鞘之剑，是液态流动的活物，是宛若真龙一般有着无比威严的神明，它开辟、斩裂、突刺，集合了风诀与雷法的极致，于一念之间，尽裁善恶！

风诀，雷法，角獬豸。

依旧是绝美的刑罚裁决之剑，依旧是如江山般锦绣艳丽却不失阳刚烈势的斩与刺！

念箭失去了它们该有的灵活与轻快，其上附着的魂魄色彩，被雷呲起的光丝以凌厉边缘切开，被风以摧毁一切的“赑”褪去颜料。

势烈的无形心箭，撞在了雷剑与风鞘双双抡打出来的剑网鞘罗之上，如卑微的小虫消亡在粘黏的暗灰蜘蛛铁网上。

山海法兽的本能拯救了午昧，她在看到那双琉璃瞳孔的一瞬，就已经忍不住拔剑出鞘，神速的斩技尚未完全竭尽，便等到了念箭与心箭的一刹爆射。

侥幸之至，凶险至极。

啪啪啪。

清亮击掌声，如此刺耳，如此越然，如此引人发笑，却又在这雨停的天气里，平添诡异。

“真是罕见的剑术、奇特的射术，以及绝妙的反应速度。这般宛若天地开辟之姿的斩与刺，若是没有在刀剑上浸淫多年，又专门研究过弧箭的射术，是无法在瞬间之内拦下如此多的念头与心力的吧“

击掌的人，是立在狭窄墙头上，褪去了一身战铠的烛九阴，他的身边还并肩站着一个高傲的墨铠少年人，看战甲样式依稀是炼狱魔螭的帝皇铠。

“山海法兽，风雷獬豸。姑娘这样绝美俏丽的人，又练有如此艳色的剑术，若是一直籍籍无名，怕是件不寻常的事情呢。所以我想，一时乃至于一世的无名，大抵是姑娘刻意为之的吧。”

洒脱一笑，烛九阴按手于身旁的少年人肩上，带着他一同跃下墙头，却如传说中广袖凭虚的仙人，轻飘飘得不存一丝气力。

“烛九阴？”午昧心凉了半截，却又强自镇定，因为她没有感受到那满是创世威能的迫压。

“姑娘应该是见过我的，当初泱被隐缨逼杀之时，出手救他还多看了姑娘一眼的那个人，就是我了。”

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不知为何，此刻的烛九阴羞涩得不似是创世之主，反而像是个初见心仪女孩的少年。

“废话这么多，你直接告诉她到底是什么事，不就完了。”

由炼狱魔螭所化的少年人，模样是想象不出的俊朗清秀，大抵是因为与他出身的苍狱界太过违和的缘故了吧。

一般见过他的人，记忆里大都留不住他的真实容貌，只是依稀会记得他轮廓上，那层皎洁如月的柔软灿华。

“也是，还请姑娘不要害怕，也不要误会。”咧嘴露出雪白牙齿，烛九阴的脸竟有一瞬的阴沉，看起来仿佛是被欲望所困的恶相，拼死挣扎而不得出，“我只想与姑娘先交手一次，为了不惊扰到一直拼死护着姑娘的隐缨，我是不敢出全力的，更不会对姑娘不利，只是想提前熟悉一下自己未来的对手，因为姑娘这种暂时杀不得的人，是注定能在日后直面我的存在啊。”

“我现在不就已经直面你了吗？”有些不服气，午昧按剑咬牙，回顶烛九阴一句。

“现在的姑娘还是太弱小了，之所以能够无伤无损，不过是隐缨的保护罢了。”这样的话未免太过伤人，更何况是由烛九阴用极度轻松的语气说出来，更何况是被自尊心极强的午昧听到耳中。

雷丝滋呲，风起天晦，午昧一人一剑一鞘，立在烛龙魔螭之前，低声切齿——

“来战！”

地势坤，风诀，水诀，火诀，精气神，四元一神的苍狱界根源，凝在烛九阴自炼狱魔螭帝皇铠后取下的混沌纹环中，这得到午昧请战的创世之主笑意粲然，宛若时隐时灭的将陨之星，所控生死不定。

“狱皇，借我一用。”

这话依稀是对炼狱魔螭所说，狱皇大抵是这苍狱界主的真名。

火诀·雉炎，叠式·翟服！

混沌纹环触之没体，烛九阴招起两式，却无那股创世山海、灭宙寰宇的绝对伟力，仅是显现杀伐之术的绝技精髓，求境不求力。

雷剑刺火衣，风吹炎翟服。

狱皇抱臂立在墙根底下，漠然看着纷乱成一片红黑幻影的青年与少女，他冷冷的眼不是冷血两栖类的竖直线瞳，而是真龙才配持有的、无缺浑然得宛若光曜日星的璀璨金瞳。

烛九阴不施“指绛刃”之术，仅凭空手与雷剑风鞘的午昧交战，无可避免地染上烛龙烈纹的炎翟服，掠过雷剑的锋与锷，隐藏在午昧手足之间的杀人术，如同水一样被人从寄身的棉布里挤了出来，她从烛九阴的火诀之中得到了技的淬炼，而烛九阴则自午昧身上探寻着少女出招的习惯。

青年与少女，他们从彼此的身体上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或是淬炼到极致的术，或者浑然天成的璞玉之道，这些最能勾起武士欲望的东西，支撑着他们度过漫长的一天一夜，令他们如破茧的蝶或蛾那样，在鲜血、伤痛，以及片刻的快感中，彼此升华灵魂，成长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