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绘与月绘（1）（2/2）

“装，你再装！”彭城俞看着她略有浮夸地演着，心里那股闷气算是憋回去了一大半儿。

“嘿嘿，对不起啊，昨天我睡得有些不太好，起晚了。”顾小穗看到彭城俞没有直接朝她发脾气，便稍微有点儿底气，小心地将事情坦白出来。

“我说过，我从来就没有等过任何人！”彭城俞重复着昨晚说过的话。

“知道，知道，能不能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呢？”她乞求着他的原谅。

“那就罚你给我讲解所有动物园里的动物。”

“你怎么会知道我认识这些动物呢？“顾小穗诧异地问道。

“听蕾蕾说的，你都快把动物园当你的家了。“

“奥，是啊，她什么都告诉你了。“顾小穗喃喃自语着。

这家动物园是于1981年建造的，比顾小穗大上那么几岁，在几十公顷的园区内郁郁葱葱，有着上百种的哺乳动物、飞禽和爬行动物，所以，这里就相当于它们在这座城市里的家，也是顾小穗从小最眷恋的乐园。

“我先带你去看我的儿子吧！“顾晓穗神秘地笑道。

“你什么时候都有儿子啦？“彭城俞甚是好奇，谁会如此倒霉，被顾小穗选中了。

“胖胖有着我们人类的基因，相似度高达98%呢，它是很聪明的。“顾小穗带彭城俞来到了园内一片翠绿的野坡上，这个展区内设有丛林，木制秋千，缠绕于空中的藤曼挂着密密麻麻的绿叶，此时，她的胖胖正在石头上晒着太阳。

“你的儿子是只黑猩猩，好丑呀！“彭城俞果然是个以貌取人的家伙，连动物都不放过。

就在此时，胖胖爬到了离他们最近的障碍物上，死死地盯着彭城俞，突然用手掌捂住了嘴巴，仿佛是在嘲笑他，正当他们误以为就是此意的时候，只见胖胖把手掌摊开，里面竟然全是白白的呕吐物，它朝彭城俞的方向伸了过去，好像是在邀请他与自己一起共进晚餐一样。

“它在干什么，是在对我表达不满吗？”彭城俞明显感觉到他的敌意。

“不是的，胖胖是患上了精神抑郁症，因为它长期被关在这个比较封闭的环境中导致的，它刚来的时候还活泼得像个小孩子，现在，却总是嗜睡，萎靡不振的。小时候，我总是觉得动物园里的动物都是很幸福，现在才了解到，在这个看似比较空旷的空间里，它们其实失去了自由的。”

“这就是它的命吧，就好像从一出生就注定它是一只猩猩，这是上天赋予的天然属性。如果，它有着一时的运气，或许就会在大自然中过完属于自己的一生。但在这条生命的曲线中，胖胖明显是处于下线的。“彭城俞忽然如此一本正经地宽慰顾小穗，着实吓了自己一跳。

“你是在暗示我，也该像胖胖一样认清自己的命运吗？”

“本来没有这个意思，但现在有了。”彭城俞继续故作深沉地畅言道：“就好像你，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不愁吃穿，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是家庭和睦美满，这就注定了你与胖胖的天然属性是不同的。但是，你们都有着各自的运气，而运气并不是永远不变的，所以，你们都会到达各自的结局。”

“那你呢？天然属性高于我们这些普通家庭的大少爷，运气能让你有着怎样的结局呢？”顾小穗反问道。

“就像我说的，天然属性并不是我们所能选择的，如果可以，我宁可成为普通家庭的孩子，可惜，已经存在的总是与所希望的刚好相反。至于我未来的结局，那要取决于之后的运气，但现在看来，它是处于下线的，和胖胖差不多，不过，这并不是最终的结局，也不会是胖胖的。“

“但愿如此！”顾小穗何尝不是这么认为的。

“待会儿会有海洋表演，你喜欢湿哒哒的感觉吗？“

“为什么这么问？”彭城俞狐疑地看着顾小穗。

“嘿嘿，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下午的海狮表面充满了诙谐与滑稽的气氛，顾小穗激动地说：“快看，它像不像水中的勇士，动作充满了能量！“

彭城俞转过头看着满脸笑意的顾小穗，不禁也笑了起来。

顾小穗挑选了第一排正中间的位置，在表演临近结束的时候，还神秘地朝彭城俞说道：“注意咯，马上就是最精彩的时刻！“还没等彭城俞回过神来，只见海狮们一跃而起，四溅的水花淋浴在他们的身上。

“哈哈哈，喜不喜欢这种挥手道别的方式啊？“顾小穗看着已经表情呆滞的彭城俞，肆意地笑着。

“这就是你说的湿哒哒的感觉？”

“是啊，你不觉得很爽吗？”

“爽透了！”彭城俞大声地在顾小穗的耳边喊道。

“别担心，今天太阳这么足，最多十分钟我们的衣服就会干啦！”

彭城俞此时发现，顾小穗的白色衬衫已经全部湿透，里面的吊带背心紧贴在湿漉漉的衬衫内，前面的胸部很平，便冒出邪恶的念头，坏坏地问道：“你的胸部怎么和男生一样，这么平啊?”

顾小穗瞪了他一眼，气嘟嘟地回道：“平胸不可以吗？“

“男生不喜欢平胸的女生。“

“我不在乎，我自己喜欢就可以了。“顾小穗倔强地反驳道，但还是忍不住偷偷地低头瞄了一下自己的胸部，心里一丝惆怅：”哎，为什么我就不能像其他女生一样，胸部稍微丰满一些呢？“

“哈哈哈，还说不在乎，那你偷瞄自己胸部干什么？“难道顾小穗就没有发自己每一次的小动作都特别明显吗？

“你还有完没完了？“

“记住了，以后不可以再戏弄我，这只是一次小小的警告哟！“顾小穗觉得彭城俞的这句话一点儿也不陌生。

上一次是在电影院里，彭城俞趁机抚摸顾小穗的手，这一次又是嘲笑她的胸部，原来他一点儿也不正经。

“你是不是想起了些什么？”彭城俞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

“啊？什么啊？”顾小穗假装根本没有想到过什么的样子继续建议道，“你不觉得肚子很饿吗？已经都两点了，我带你去一家特赞的餐厅，不过你得请客。”

“你说出这样的话，难道一点儿都不感到羞愧吗？”

“为什么要感到羞愧？”

“让我在大太阳底下等了你近一个小时，竟然还要讹我一顿饭？”

“走啦，我请你就是了。“说完，顾小穗就迈着大步朝那家她超级喜欢的餐厅走去。

这家餐厅的大门上方的招牌正是一只红毛猩猩。

“顾小穗，你就这么喜欢猩猩吗？怎么选个吃饭的地方，你也要猩猩作陪啊！“彭城俞其实并不是反感猩猩，只是觉得这事儿太仙葩了。

“这只红毛猩猩叫米花，逝世前一直以来都是动物园里的超级巨星，而这家餐厅就是为了纪念它才建立的。“顾小穗边说边往餐厅内走去，彭城俞也跟随在她的旁边。餐厅内的墙壁上挂满了米花的照片，有单独的照片，有和顾客的合影，还有和许多和小猩猩在一起的。

“米花手里抱着的这只小猩猩就是胖胖啦，她是胖胖的亲生妈妈。“顾小穗很温情地揭开了米花与胖胖的故事，“所以，胖胖从一出生就在动物园里面了，它根本就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彭城俞入神地看着照片，这才意识到，顾小穗的儿子胖胖其实是一只红毛猩猩。

“这里的炸鱼薯条很好吃哟！“顾小穗推荐彭城俞一定要点两份，点少了会后悔的。已过用餐时间的餐厅内，除了内部的服务人员，就只有他们两个人，服务生虽然还没有来得及走近，却已听见他们所说的内容，赶紧上前解释道：”实在抱歉啊，炸鱼薯条已经卖光了，你们可以尝尝咖喱虾球。“

“哈哈，你好丧啊，第一次来这里就吃不到，我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卖光的时候呢！”顾小穗得意地炫耀着。

“那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给了你这个难得的第一次呢？”彭城俞故意含糊地反问着。

顾小穗先是没有听出其中的另一番含义，但是旁边的服务生却突然捂住快要笑出声的嘴巴，便重新整理了思绪，突然，用手指着彭城俞的鼻子大喊：“你这个流氓！“

“哟，这你都听懂了，看来也不是很纯洁嘛！”彭城俞继续戏虐道。

“我纯不纯洁，你又怎会知道？”顾小穗脱口而出。

“额，两位还需要点餐吗？”站在一旁的服务生略有尴尬地问道。

“点！”

“点！”顾小穗与彭城俞异口同声。

服务生虽然始终面带微笑，内心早已翻江倒海：“现在的小朋友，怎么都这么的早熟啊！”

“那就来两份咖喱虾球套餐吧！”顾小穗点完后，顺手将餐单递还给服务生。

吃饱后，彭城俞还是在顾小穗掏出钱包之前，将一张一百元递了出去。“我怎么可能让女生请我吃饭呢？”

“你也是这么俗套！”顾小穗实在搞不懂，为什么男生就非得抢在女生前面去结账呢？

“谁还和我一样俗套，看来，有不少男生请你吃过饭呀？”原本以为彭城俞会与自己争论，摘掉“俗套”的帽子，没想到，他不但戴上了，还抓出自己话中的漏洞。

“像远峥哥啊！”顾小穗灵机一动地回道。

“废话，他是你哥，当然得请你吃饭了，我是说和我们同龄的，不会是季柯吧？”

“嘿嘿，你好聪明啊，一猜就中！”顾小穗鼓起掌来，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你俩是谈恋爱了？他就是岩石怪？”

“你还揪着那天的话题不放啊！”原来，彭城俞要是想要知道一件事情的真相，那真是不肯放过任何一次可以打探消息的机会，顾小穗无奈道：“你就别瞎猜了，他有女朋友了，还是他同班同学呢。”

“哟！这小子还有这艳福呢！”

顾小穗看着他这副嘴脸，话到嘴边却又憋了回去。她原本想告诉他，季柯不但有女朋友，而且家里人还特别支持，可以在校园随意地亲昵。但，这话一出，无疑是给彭城俞原本已经无望的爱情，再加上一道锁。

“额，是啊，不过还好，我也没具体地问他啦！“顾小穗含含糊糊地说，”对了，你还想去哪里呢？“

“话题转移得真够粗暴的。”彭城俞毫不留情面地说，“那就买点儿纪念品去吧！”

“你是想给蕾蕾买礼物吗？”顾小穗这回算是长记性了。

“去了就知道了。”彭城俞故意模仿顾小穗的口吻神秘地说道。

当踏进动物园的纪念品商店时，顾小穗感觉自己就像是在探索一片原野天地，空中悬挂的藤曼和胖胖家里的是一样的。

“这个怎么样？“顾小穗拿起一件印有大象的t恤询问着彭城俞的意见。

“不适合你。“顾小穗撅起嘴，将它放回到衣架上。

后面的时间里，俩个人就开始分别闲逛起来。商店右侧有许多动物玩偶，其中就有胖胖的特制款。很可惜，就是太贵了。顾小穗站在原地许久，不舍地对着胖胖说道：“儿子，我会努力攒钱的，尽快将你带回家。等我哟！”

“看够了吗？”只见手里拎着一只很大的礼品袋的彭城俞，站在纪念品店的门口朝她挥手。顾小穗只得与一群胖胖挥手告别后，朝彭城俞走去。

“这么大？怎么给蕾蕾寄啊！”

“不用操心！”彭城俞说，“我们回家吧！”

“嗯！”时间过得真是着急啊，与彭城俞的“正式约会”就这么结束了，顾小穗很明显是意犹未尽啊。还好，彭城俞送她先回到了家里，又延长了一些相处的时光。临走前，彭城俞将手里的袋子递给了顾小穗：“喏，给你的。回家再打开看！”说完便一如往常，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回到家后，顾小穗迫切地打开了袋子，里面躺着的正是她的儿子胖胖。

十几年过去了，顾小穗的胖胖始终陪伴在她的旁边。和母亲一直挂在墙上的那幅画一样，怀念着一些逝去，再也不会回来的记忆。月绘对于母亲而言，是个无法再次提及的回忆，而彭城俞对于顾晓穗而言，也是难以忘记，有不敢再次面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