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绘与月绘（1）（1/2）

二十五岁生日过去了一个多月，顾小穗第一次和父母一起造访外公的墓地。他已经离世十几年，虽然父母每年都会前来祭拜，但从来没有带顾小穗来过。这一点，顾小穗也曾经好奇地问过，只不过他们统一口径后，也就搪塞过去了。

原来，从家里出发到达外公的长眠之地，需要驱车尽六个小时。不过这并不是他们不带顾小穗前来祭拜的理由。事实上，外公的离世是整个顾家里，无法触及的伤痛。母亲告诉顾小穗，每一次他们去祭拜，都会跟其他前往祭拜的亲戚闹得相当难看，他们不想让顾小穗再不懂这些事故之前，产生任何心灵上的创伤。让顾小穗可以健康快乐的成长。

“那么，为什么现在又可以带我来一起祭拜外公了呢？”顾小穗好奇地问道。

“因为你长大了。”

顾小穗凝望着眼前这座很是气派的陵墓，上面刻有外公的名字，享年七十三岁。顾小穗不禁吸了一口气，一直以为外公应该很年轻就离世了，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但是，让顾小穗更震惊的是，眼前这个崭新的墓地是父母在上个月重新修建的。

其实，外公并不是顾小穗母亲的亲生父亲，也就是说，并不是顾小穗的亲外公。在几十年前的冬日里，顾小穗的外公，在街边捡到了两个双胞胎姐妹，取名为：阳绘和月绘。顾小穗的母亲，就是大姐阳绘，而妹妹就是顾小穗从未见过的月绘。

母亲告诉顾小穗，他们姐妹俩起初的关系特别的亲密，几乎是形影不离，直到那一天。是亦城有史以来的最大的一次地震。外公位于亦城的老房子全部都被震榻了，片瓦不留。搜寻人员从废墟中找到了她的母亲，却未发现月绘。至于外公，当时并未在房子里，而躲过一劫。那时，大家都以为月绘已经不在人世间了，所以，从最初的伤痛，直到后来，继续坚强地带着对月绘的思念，努力生活下去。

但是，过了大概二十多年，月绘再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大家都是激动的，觉得这一切就像是上苍的再一次恩赐。然而，对于顾小穗的母亲而言，她的一切却一点一点地被这位亲妹妹夺走了。

“你都不知道，你爸爸差一点儿都被抢走了。“

“什么？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起初，我也是这么问的。但是，她并不做出任何解释。“

顾小穗扶起跪在目前的母亲，朝向站在一旁的父亲，略带不满地问道：“爸爸，你是不是差点儿就动摇了？“

“是啊，当时我险些被她骗了，不过，最终，还是被识破了。我和你妈妈也就被赶出了顾家。“

“顾家？“

“是啊，就是亦城的隐形世家顾氏。“

顾小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明明刚才她还觉得自己只不过就是一位普通家庭的孩子，现在，突然就冒出了一个顾氏。

“不过，你母亲并不想沾顾氏半毛钱关系。毕竟，她只不过是顾远程领养的。”

“那么，外公有亲生孩子吗？”

“要是有，或许就不会有这么多争斗了。”

“争斗？”

“是啊，一场可以连性命都可以舍进去的争斗。“

一边聊，三个人一边走到了墓园里的一座凉亭坐了下来。讲述一段家族恩怨，不是一两分钟可以说清的。就这样，顾小穗耐心地听着父母缓缓地向她叙述过去的那段尘封往事。

那时候，顾远程早已经准备把家族生意交给月绘，毕竟在学习的二十年里，她的成长显然是月绘比不了的。虽然，他觉得很是亏欠，但是，毕竟这么一大摊子生意，不是感情就可以接管的。不过，顾远程还是和月绘聊了一下，月绘一副根本就不会在乎的表情，支持他的做法。就连顾远程想要给她的别墅和几千万都拒绝了。她说只想生活在他和阳绘的身边，弥补二十年没有亲情的空白。

当时，把顾远程感动得一塌糊涂。连阳绘都在生活中的任一方面，都是宠溺有加。看上去真的亲情至上。

月绘又一次消失了。她本应该早上起来和阳绘一起吃早餐，可一睁眼就不见她的踪影。上午九点，公司还有会议，难道她是去公司了？可是，在阳绘印象中，月绘并没有这么早的去过公司，她就是一只瞌睡虫，即使有时会早一点起床，也是实在必须又紧急的事情，照理来说，她现在应该是吃早餐的，今天是怎么一回事呢？

阳绘看了一眼月绘的卧室内的桌面，除了化妆品并没有发现任何留言条。手机也打不通，难道她遇到什么不好解决的事情吗？

阳绘忽然想到前天的对话，月绘虽然工作不忙，只是做助理的事情，反倒是回家后忙了起来。总是，会为她和父亲做美味的晚饭。那天，她俩做着意大利面，一边聊着父亲马上就要过生日的事情。“举办一个小舞会，如此一来，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认识男孩子了。不过，这可千万别告诉爸爸，要不然，咱来的如意算盘可就白打了。”或许，阳绘仗着自己比月绘大上十分钟的身份，有些自以为是的表示：“这份礼物我来买。”

这种情况，一般月绘都会笑着说：“又让你破费。”

不，应该是阳绘想太多了，她每次这么做无非是不想让月绘有太多的经济压力，但是，此刻的她为什么会如此的不安呢？

一想到这些，再看看空空的房间，阳绘更加担忧起来。接近晌午十分，月绘回来了，阳绘悬着的心瞬间落了地。

“你去哪里了？”

“啊？我就是去了趟商场，并且碰到了之前一个同学。她想邀请我参加班主任的婚礼，并且让我转告之前的同学。”

“你之前的同学，我一直都没有听你提过这些。”

“这些有什么好提及的啊！谁都有同学，又不是什么新奇的东西。”

听上去，月绘并不像是在撒谎。当月绘主动介绍那些老同学时，她便立刻想到了什么：“诶呀！你还记得小学一年级总是欺负我的同桌吗？“

“记得啊！“月绘笑道。

“你猜，他现在做什么呢？“

“我怎么会知道。“看来，月绘并不知道自己和那个男生交往的事情。看来，也是该如实告诉月绘自己恋爱的这件事情了，便放下戒备，坦承道：”我和他谈恋爱了。“

“不会吧？“月绘显然没有想到自己会和她说这些，根本没有做好任何准备，除了满脸的惊讶。

阳绘的卧室收拾得干净利索，哪怕是几年前得课本与笔记本，也都被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房间得角落里。此外，一幅全家福的油画挂在床头的正上方。眼前的这些景象，简直就像是准备彻底离开这里，不准备再回来的意思。

“会不会想要看看我屋里都有些什么？”月绘似乎看出了阳绘的意图，毫不犹豫地问出了口。

“好啊！“

只见月绘打开了书桌抽屉，一叠画稿。第一幅就是小时候，她画给阳绘作为生日礼物的作品。阳绘怀着一份惴惴不安的心情，拿起画纸，上下仔细打量着。她实在没有想过，月绘会一直留着它。明明应该这副作品留在了那堆废墟了，怎么会完好无损地放在这个抽屉里呢？

顾小穗也记得那副画，画的是亦城的动物园。母亲和她聊过，这间动物园是她和父亲第一次约会的地方。听到这里时，顾小穗就会忍不住地偷笑。因为，对于她而言，这里，也是曾经她和彭城俞第一次“约会”的地方。

那时翟蕾蕾离开亦城后没多久……

夏天来到时，顾小穗都会把《我爱夏天》一遍又一遍地哼唱，上学路上唱，回家路上也唱，洗澡时会唱，睡觉前也会唱，她觉得这首歌的歌词写得很好，看不出任何瑕疵的地方，就把它作为自己每年夏天的消暑神曲。周六午饭后，唱了两遍，暂时又没有其他作业可以去写，就和季柯临时约出去玩。在外市大街逛到了太阳落山，又在一家快餐店里把晚饭解决了。回来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刚要进门的她忽然看见不远处的路灯下站着一个人，是彭城俞。

顾小穗径直地走到光圈下，马上身体也泛起一层淡淡的黄光，此时，原本印有一个影子的地面又多了一个。巷子口的沿街挂着一排刚洗完，晾在铁丝上的床单，被风吹起可以挡住两个人和拉长的影子。

彭城俞朝顾小穗笑笑：“是不是感觉很意外？”是啊，他怎么会突然出现这里，仿佛在做梦一般。接着，他顺势伸了个拦腰，慵懒地抱怨道：“你这么晚才回来，我都在外面站了快半个小时。”

顾小穗扑哧笑出声来：“才半个小时，我以为你会说两个小时呢!”

“半个小时还少，我从来就没等过人！“

“你是不是忘记约了我？”

“啊？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事儿啊？”顾小穗迅速地回想，可始终没有记起来。

“算了，这个给你！”只见彭城俞递给她一个盒子。

“是什么啊？”顾小穗边问边打开盒子。

“怎么样，好看不？”彭城俞满怀期待地问道。

“啊，简直太漂亮了！”盒子里面是一条水晶蜻蜓的吊坠。顾小穗正想问彭城俞为什么要送自己这么贵重的礼物时，只听彭城俞主动地说道：“果然，女生都喜欢这个，那我就放心了。这条项链是我刚才从双阳商场买的，想送给蕾蕾，先让你看看是不是漂亮，毕竟你是女生，与男生的审美不同。“

“呵呵，挺好看，蕾蕾应该会喜欢的。“顾小穗尴尬地笑了笑，幸好刚才没有急于脱口说出后半句，要不然，真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去面对这自作多情的场面。

“对了，我还是没有想起你是什么时候约的我？“顾小穗赶紧拽回最早的问题。

“逗你呢，其实根本没有的事儿，就是正好买完项链路过你家，想找你评价评价，但又不知道你家在几层，就只得在门口碰碰运气。“

“也就是说，你也没有等半个小时。“顾小穗继续揭穿道。

“哈哈，是啊，我就等十分钟，要是碰不到就算了，反正周一咱们还能见面啊！“

“真够无聊的！“顾小穗翻了白眼儿，实在懒得理他了。

“不过话说回来，都这么晚了，你去哪里了？“

“去和一个朋友约会去了？“

“岩石怪吗？“彭城俞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不是，他才不会和我约会呢！“顾小穗早就认命了。

“不是他，那还会有谁呢？“

“其实，你也认识的，是季柯。“

“靠！你什么时候又和他在一起的？“

“什么叫又，是一直好嘛。我俩从小学就是很要好的朋友了！“顾小穗不喜欢他现在的态度，就好像她和季柯一起玩儿是多么不光彩的事情一样。

“蕾蕾和我说，你们俩个有一段时间没有联系了啊？”关于顾小穗之前的很多事情，彭城俞都是从翟蕾蕾的口中得知的。

“这个蕾蕾都告诉你？”顾小穗很是震惊，因为她一直觉得翟蕾蕾是不爱在外人面前聊到自己的，可现在听上去，彭城俞知道自己不少的事情啊。

“是啊，她会经常提到你，所以，我跟你虽然不熟悉，但却知道你很多事情，包括你喜欢吃番茄通心粉。”

“难道，她没告诉你，我在前不久又偶遇到季柯的事情吗？”

“这倒没有。“

是啊，算算日子，遇见季柯是在发生那件事情的前几天，估计蕾蕾还没来得及和彭城俞聊到这里，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不知道也没什么可惜的。

“那次，我和蕾蕾去吃kfc，刚好季柯也在那里。但是，蕾蕾不希望我和他打招呼，而且还和我闹了一顿脾气，我只得放弃了。但是，没过几天，我又在书店遇到了季柯，就这样，我们恢复了以前的友谊。“顾小穗就像在重复一件很珍贵的事情，很耐心且生动地解释着。

“我又没说想听，说这么多干什么。“彭城俞冷冷地说。

“既然不想听，那就快点儿回家吧！“顾小穗现在只想把他赶走，要不一会儿被她爸发现了，免不了一番审问。

“明天一起去动物园吧！上午十点，南门门口见！“彭城俞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一转身就跑走了。

到家后，顾小穗的心情有些凌乱，彭城俞给蕾蕾买了一条水晶蜻蜓吊坠，却又约自己去动物园玩儿，这种感觉就好像甜水里裹着醋，什么玩意儿啊？洗完澡后，她还是穿着粉色兔子睡衣走到了阳台，满天都是星星，一闪一闪地，顾小穗数着：“1，2，3……“这些都是她喜欢那个人的心情记录啊，夜空，就好似她的胸膛，包容着每个沮丧的瞬间，又珍藏着那些难得的甜蜜点滴。此刻，她独自在夜空中行走，虽然在爱情的世界里她一无所有，但并不妨碍她独享单恋的静夜。

她看星空很久，但始终不会辨认它们，如果说它们都指向相爱的人，那么，被错过的只会是自己，因为单数是唯一的，只会剩下一个。她一步一步退回到屋内的床上，不会有人搂着她入眠，除了自己的梦境，直到沉沉地睡去，顾小穗的心里还留有一丝淡淡地忧伤。

如果说昨天晚上彭城俞等顾小穗半个小时的状况是他故意设计的一场戏，那么今天，顾小穗就彻彻底底让他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等待，因为顾小穗完全睡过了。

站在烈阳下的彭城俞，额头上的汗珠颗颗滚落，手里的冰镇矿泉水也变温了，心里一遍又一遍狠狠地咒骂道：“顾小穗，你死定了！“

当顾小穗出现在动物园的门口时，装作像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一样，微笑着和彭城俞打了个招呼：“嗨，你都到了啊！快点儿，买票去吧！“说着就从他的身边飞快闪过，正要朝售票处的方向走去。

可惜，彭城俞根本没有给她溜走的机会，伸手就把她扯回到原地，看似平静地问道：“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啊？几点啦？“顾小穗连忙低头看了看手表，假装极为震惊地大呼：”呀，十一点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