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此生为儿郎”（2/2）

“你这是作甚？”房内发出椅子被退去的声音，袁嵩猛地站了起来。

“在宫廷大乱时，大哥不幸阵亡，此事是你我秘密隐瞒过去的，为的就是保住大哥遗留的军力。父亲知晓大哥打拼到那个位置实属不易，袁氏这几年已经逐渐没落了，现在大哥和公主这般相似，若是......若是......”

“别再说了！”

“请父亲大人考虑！为了袁氏前途着想。”袁满一记响亮的磕头之声，极有穿透力，连俯卧在屋顶之上的两人都为之心惊。

随风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就连行孝也不敢苟同袁满的大胆作为。

在这波涛暗涌的夜里，行孝震惊之余瞥见一抹青衫立在袁嵩卧门外。

“怜......儿？”

“什么？”随风看了行孝一眼，顺着他的方向看到的更加震撼了。原来袁满往外看的时候，怜儿正好从转角转进，此时也未料她到底听了几分去。

行孝想要下去阻拦，但如此一来必定暴露。他只得忍下，希望怜儿能够撤离，留给自己化解她跳入火海的危机。

“父亲！反正公主想要复仇！那女人让公主来找您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不然你以为以她对您的恨，她会让公主来找您吗？她只是想借您的力量给自己和诩帝报仇！你难道就那么糊涂吗？”

“放肆！”袁嵩气红了脸，一直不敢正视的伤疤被人活活解开，那种再次袭来的痛，犹如穿心。

“孩儿句句属实！父亲生气也没有办法！您早就输了，输的彻彻底底！您以为您将府邸潜在的布置变成她喜欢的那样，她就会回心转意吗？您只是在效仿诩帝，您只是个备胎！”

袁嵩气得手都发抖了，大声地骂道，“滚！你给我滚出去！”

“请父亲三思！请父亲抛开儿女之情，请父亲为了袁氏的未来着想！”袁满料到自己的言语会激到袁嵩，只是眼前没有任何其他的办法。

“你滚......”袁嵩已经血气上涌。

“父亲大人！”袁满连忙起身替袁嵩顺气，却被袁嵩一掌拍去。

“儿子知道自己不该那么说话！可是......”袁满知道现在唯有那个女人能够使袁嵩回心转意，只要一涉及到她的问题，父亲都会变得很在意很关心。

“只是在为父亲的痴心报不平！父亲白手起家，不像诩帝一生来便金汤玉石；父亲生于忧患，步步为营；诩帝锦衣玉食，一生无忧；父亲痴情以对，而诩帝只需一招招手便唾手可得。您样样优于他，却生不逢时。儿子相信这么优秀的您，在那个女人的心里必定也是特别的，既然您认为她喜欢的是皇室的优越感，而您在她身前可以布置一个半大不小的皇家院落给她聊以慰藉。那么死后呢？如果您能够将你手头的势力移交给一无所有的公主，让她的女儿利用您的势力保住空无一物的皇室。她在天之灵感激之余，您的余生也不枉虚度。”

“这样，袁氏一族依旧可以雄踞乱世一方。如此一计，既定痴情又在谋略上大胜一般男子，您何乐而不为？您虽与诩帝置气，但儿子相信你没有忘记你们之间的情谊，不然也不会劝大哥为保皇室而牺牲了。您如果这般颓废下去，和先皇有什么两样，而且你永远只是后嗣公主的备胎，永远不会引起她的倾慕，不会让她后悔所做的选择。”

“备胎！备胎......”袁嵩有些怔愣，回味着儿子的话，又回绝地说着，“尽管如此，她是她唯一的女儿，她还那么小，还不经人事。”

“儿子会帮她！历练都是经验教训得来的，儿子会帮她。况且正室就是正室，再怎么诋毁也永远是不变的事实，她一生来便是公主，享受着先帝的宠爱抚养，杀父之仇不可能不报。在此非常时刻此计有助于稳定袁氏军心，摆脱父亲后嗣公主的备胎之嫌，最主要的是都能为死去的人复仇，何乐而不为呢？”

“母妃曾是后嗣公主，他与母亲之间还有一段情缘？怪不得袁嵩对于母妃的死有那么大的反应。”袁满的一言一语对袁嵩来说都是煎熬，门外的怜儿更是难受得锯心而问。

袁满说的没错，那么大的深仇大恨不可能不报。为了报仇，就算今生为儿郎又如何？

“难怪听闻母妃死讯他会有那么大的反应。”怜儿试着探出手去想要推门，虽然非常想要借助袁氏扶持皇室血脉，但是现在一无所有的自己怎么能说服袁嵩将袁孟半身血汗交托给自己呢。于是乎，刘怜儿到了扶手边又退缩了回来。

“你干什么！”随风阻止要妄动的行孝，用眼神询问他的意图，“难道不知道现在的处境不宜现身么？”

行孝有些着急，眼神示意怜儿那边的情况。女扮男装的后果......他不可能让这样的情况发生，姑且不算一个女子以后的终身大事会毁于一旦。就算是现在这么动荡的时代，她一个女子，不谙世事，随便一计就能够要了她的命，怎么可能担起那样的重任。

“父亲！”袁满催的有些着急。

“袁大人！”一声清凉的声音响起，屋内的人吃了一惊，连带屋顶上的两人都泄了气。行孝握紧了拳头，眼神之中能够冒出火来，如果可以，随风相信他甚至都能将整个袁府烧成灰烬。

随风后怕地抱着剑，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现在的情况已经不能控制住了，刘怜儿已经踏进去了。

“你......怎么在这儿！”袁嵩有些结巴。

“既然此计对双方都有益处，还请大人成全！”如果做了决定，那么就不要犹豫了。“是胜是败，各安天命。”

“公主听去多少了？”袁嵩的底气有些不足。

“只听得大人要收怜儿为子，保住袁氏一门荣耀，听得大人要为捍卫皇室血统，诛杀逆贼！”怜儿极力为自己壮着胆子，双手告拳一禀，“父母之仇，怜儿永记在心！大人与怜儿的最终目的只要是一样的，何须计较那么多呢。”

“‘父’母之仇么？”袁嵩有些失落，这个“父”字多么的讽刺。又自言自说着，“看来她没有听去多少，自己到底在担心什么？”

“父亲大人！”袁满催促道。

袁嵩并未理会，反而径自问向怜儿。

“你毕竟是女儿之身，你懂得战乱之中，朝堂之上，有时候算错一个计谋，说错一句话，有可能马上就是身首异处的事情，你懂吗？”

“不知道为什么，怜儿感觉大人并非坏人，大人好像什么都在为怜儿考虑，怜儿好久没有接收到犹如父皇母后般的关爱了，只是怜儿已经决定了的事情，就算最后是死的凄惨，也不要这般活得苟且。”

“好人？坏人？”袁嵩有些讥笑，看着卸去一切伪装而单纯如一般闺阁女子的刘怜儿，他笑道，“若是这般，想必你这小妮子还有得练呢！”

“怜儿的确年轻，不知所谓。大人身居官场多年，为人处世高人一等，不然也不会众人皆退，唯有大人只进不退，拥有家臣兵马只增不减，怜儿能为大人义子，有幸之至。但是现在诸侯纷纷以保卫皇室，诛杀西夷贼寇为己任。怜儿与少帝素来交好，而且以怜儿皇室血统之身，袁氏宗贵之份。鹬蚌皆得利，不是吗？现在唯有怜儿的男儿之身能稳固袁大哥遗留下来的兵马和大人的忠心家臣。若是现在宣布袁大哥已然身亡的事情，大人的子嗣之争恐是另一份灾难，况且袁大哥先前的兄弟也未必会服气新上任的主公，到时候一气而走，损失的人力武力兵力大人就算不屑，选人顶替恐怕也会费时费力。只怕诸侯尊王攘夷，已然分得一杯羹之际，大人恐怕这边还是一头焦。大人如此睿智，此时都未有宣布袁孟死讯，为何这时却泛起糊涂来了呢？”

怜儿的一番话，袁嵩原本不屑的神色顿失。一介闺阁女子，一番话说得自己哑然，这就是自己和良儿的女儿么？袁嵩深感欣慰。

“公主现在一直以皇室血脉自居，狡兔死走狗烹这个故事公主可有听说过？”袁满心下计量，直言而说，“公主要求兵权不是不可，只是我等怎么相信公主以后不会受到奸人的挑拨，暗箭相向？我等虽说都那么尊崇皇室，若是日后成功公主不惜灭口也不待说。自古兄弟相争，骨肉相残的事情多了去了。”

“公主有一般男人都惧怕的勇气和敢于挑战，我等不可小觑。”

“呲～”的一声，袖袍断裂。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现在怜儿割袍立誓，此生为袁氏儿郎，袁氏荣贵即是怜儿荣贵。只要袁氏宗亲未有称帝之心，怜儿功成之日必定善待之。如违此誓，有如此袍！”

“若是还有怀疑，相信怜儿的女儿之身被揭发，想必在这女子三从四德的社会中也无法立足。到时候只怕怜儿的下场会比你们所料的下场更加凄惨，只有我们互相保密，才能互惠互利。”

“壮义！大哥此举，二弟佩服！”袁满捡起袖袍，又有些尴尬着自己的改口行动，“大哥这番情谊，袁满收下了！不过怎么来说，还是差了很多，只怕之后大哥受不了艰苦的历练而退缩。”

“怜儿深知自己不及袁孟的万分之一，只是希望父亲和二弟能够助我一臂之力。就算坚持不下去了，也希望父亲和二弟能够绑着怜儿坚持下去。此恩此德，如再生父母，怜儿感激不尽！”

怜儿说得壮志昂扬，只是袁嵩眉间尽显疲色。

“我累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情就自己去处理吧！我老了，管不动了！”袁嵩口气中疲惫更甚。

“大人......”怜儿心中没有底，这是承认还是不承认？

“走吧！”袁满一拉怜儿，阻止怜儿的话。

“希望你们兄弟二人齐心协力，也希望公主不要忘记今日誓言。”出门之际，袁嵩的声音随之而出。

“怜儿必不敢忘！”女子咬紧了牙关，在袁满玩笑之下裹紧了袖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