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欢呼(2/2)
赵志说:“吃菜,吃菜。”然后,杯子一放,酒洒出来了,人就趴在了桌子上。秋贞上前看时,见他已经睡着了。
秋贞说:“怎么这样?一点也没有酒量,还这么不自量,大杯大杯往嘴里倒。”
有人喝醉了哭,有人喝醉了笑,还有喝醉了骂的,赵志是喝醉了就睡。秋贞爹醉了,他的醉态是不停地说话,不管有没有人听。他说:“我们家秋贞要嫁有座大房子,有个大竹园的好人家,我们秋贞是最最好看的,十乡八里也找不出第二个……。”
秋贞说:“阿爹,别说了,说给谁听哪,赵志都睡着了。”
“哦,赵志醉了,没有酒量。赵志象个姑娘,他还怕黄蟮,说象蛇,哈哈哈!”
“阿爹,你也醉了,快睡吧。可是,这个赵志怎么办呢?”
已经醉了,但是还没有彻底醉翻的秋贞阿爹居然对女儿说:“你,送他回去。”
“只好这样了。”秋贞拍拍赵志,“赵志,回去睡吧。赵志,赵志!”
赵志被吵醒了,迷迷糊糊地站起来,人直晃,说:“回去,睡觉。”
秋贞说:“你想掉到河里喂大鱼呀?我送你。”说着,就跟在摇摇晃晃往外走的赵志后面,转头对阿爹说:“阿爹,快睡哦。”
刚出门,赵志被夜风一吹,清醒了一些,但是脚步踉跄。秋贞伸手扶着他,他就让她扶着。稻田里青蛙咯咯咯地叫着,小河里,有鱼跃出水面,发出“啪”的一声水花的声音,星星在调皮地眨着眼睛――美好的夜晚。
秋贞象是做梦一样,她不敢相信,此刻,赵志和自己那么近,两人并肩走着,而且他是在她的搀扶下。她不觉得送醉酒的人回家是一桩苦差事,反而暗暗欢喜,借琼瑶阿姨的一句话说,就是“爱惨了。”
在这个美丽的夜晚的美好的时刻,醉了的秋贞更醉了,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秋贞误以为赵志是在借口拜师学捉黄蟮主动接近她,而且还当她阿爹的面夸她漂亮,秋贞因她臆想的美事而心醉了。心的醉,是真的醉。酒醉伤身,心醉伤的是心。不过,这时的秋贞,全然不知,全然不懂。
夜色中,蛙声阵阵的稻田里的zq小屋在秋贞的眼里是那么的幽静、温馨。曾几何时啊,在门前等了半夜,最后被赵志一句我有女朋友了,气得抹着眼泪奔出门去。一瞬间,秋贞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门上一把锁。
秋贞说:“咦?阿光又不在?”
赵志说:“阿光又不在。”
赵志伸手掏钥匙,几次都打不开锁,秋贞从他手里夺过钥匙,开锁,扶赵志进门,拉亮电灯,关上门。
赵志到了床边,就往上一躺。秋贞说:“这人,连鞋也不脱。”说着,蹲下来帮赵志脱鞋。然后又帮他把垂在床边的双脚往床上挪。温柔的动作让醉意朦胧的赵志心神迷惑,他喃喃地说:“白玫、白玫……。”
秋贞一听,愣住:难道阿爹把我的小名也告诉赵志了。阿爹什么意思啊?这多少年前的事了,早就不叫了,也拿出来讲。阿爹他不是看不上zq的吗?就在刚才喝酒时,阿爹不是还唠叨说这方圆八里找不到配得上我的小伙子吗?秋贞搞不懂了。但随即就又欢喜起来,心想:阿爹话是那么说,其实还是非常高看赵志的。
“白玫,白玫。”赵志还在嘟嘟哝哝地喊着。这在秋贞听来,简直是世上最美的乐音,她不由得回应:“嗳,嗳。”
“白玫”,这是赵志常在没有人时,一个人喃喃地吐出的两个字。这个名字,能在他痛苦时为他镇痛,寂寞时给他安慰,迷茫时让他坚定,无聊时使他振奋,甚至在他绝望时带给他活下去的希望和勇气。
打铁时,赵志在心中默喊“超人”,休息时,赵志的口中轻唤“白玫”。前者给他以信念,后者给他以力量。
半夜,赵志清醒了,忽然发觉床上有人,惊得一骨碌坐起来。秋贞本来就没有睡着,也赶忙坐起来,娇羞地垂着头,纷披着一头长发。赵志惊问:“谁?你是谁?”
秋贞轻声说:“白妹呀,不记得了?”
赵志惊讶至极,跳下了床,说:“你是秋贞?你怎么在这里?为什么说自己是白玫?”
秋贞也惊讶了,说:“你在我家喝醉了,我送你回来的呀,你一直在喊我的小名,白妹白妹,后来,我们就……。”
象是按了快放键,赵志的脑子里掠过一连串的场景:在老队长的手里拼命扭动着的黄蟮,红烧黄蟮,油爆花生米,香葱炒鸡蛋,空了的酒瓶子,青蛙,门上的锁,白玫……,这一切,有的清晰,有的模糊。赵志眨眨眼睛,环顾了一下赵乱的小屋,他猛然有点明白了,但随即又糊涂了。
然后,他困难地说:“你说你的小名叫白玫?”赵志遇到了不可思议的巧事、怪事。他的眼睛,满脸油汗,可怕的表情让秋贞看到了一个她不认识的赵志。
秋贞困惑地说:“是啊,我的小名叫白妹呀。不是我阿爹告诉你的吗?因为我小时候特别白,我阿爹阿娘就白妹白妹这样叫我,懂事以后,我就不让叫了。听你的意思,你刚才不是叫我,那你是在叫哪一个白妹呢?难道……,对了,是那个女zq!难道,她也叫白妹?”
这下,轮到赵志奇怪了,他说:“你是说你见过白玫?什么时候?”
“老早了,那天,我去给你送书,你不在,我找到你常在那里吹笛子的小河边,见到你正和一个姑娘在那里说话。告诉你,我没有故意听你们说话哦,听也听不清楚。我在小河对岸的树下看了一会儿,想等她走了把书给你,她老不走,我就走了。我猜她也是zq,对了,她好象不太白耶。”
赵志听秋贞说完,呆住了,半晌,他说:“惨了,我喊的就是她,她姓白,单名一个玫字,玫瑰的玫。你听错了,不过,也难怪,玫和妹听起来是一样的。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叫白妹,我只知道你是秋贞。”说完,他哭了,先是低低的,一会儿,哭声响了起来,一边哭,还一边用头在墙上撞。
赵志说玫和妹听起来是一样的这句话时,那两个关键性的字用的是普通话,这在秋贞听起来有点刺耳,好象在提醒她,她秋贞和zq是不一样的,这让秋贞很受伤。见赵志把头往墙上撞,秋贞又受伤了,其中还夹杂着心疼赵志的感觉,秋贞百感交集,也哭了。
夜深人静,赵志压抑的号啕,半声半声地冲出他的喉咙。这种男人的悲啼,是那么的惨凄,那是一种绝望的哀号。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赵志不知道他将如何走完他的人生之路。既对不起秋贞,又无颜面对白玫。真正是秋贞非我愿,白玫不可期了。
赵志是个完美主义者,他不允许他的神圣的爱情乐章里有不和谐的音符,所以,在这一刻,他下了一个决心,就是永远把白玫当作妹妹。他是在用哭声埋葬他对白玫的爱,用眼泪冲洗他蒙尘的心。
秋贞的哭,是委屈的哭。仅仅几个小时,她就从幸福的顶峰跌到了痛苦的深渊。而且,发生了这样难堪的事,得不到赵志的半句安慰,他一个男人,自己反倒在那里哭个不停。秋贞由委屈到愤愤,由愤愤到怒气上升。但是,最终,还是爱占了上风,她先止了悲声,说:“赵志,不要这样啊,赵志,不怪你,是我愿意的,真的。”
就从秋贞的这一句话,就可以分辨出她是多么的爱赵志,赵志不是傻瓜,他懂。但是,被爱不一定是幸福的感觉,这要看是不是被自己爱的人所爱。爱的错位,造成了古往今来多少悲剧!谁碰上,谁倒霉。
赵志感动了一下,接着还是哭,还是把他的头往墙上撞,秋贞的脾气上来了,说:“你大声喊呀,说我了你。”
秋贞这样一说,赵志震惊了,他不好意思了,秋贞不但不责怪他,还说是自己了他,这不荒唐吗?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他收住悲声,眼睛望着墙壁,缓慢而清晰地说:“秋贞,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秋贞深深地凝视他的侧脸,良久,说:“你负责?你是不是想说你会和我结婚?我不要你负这样的责。你哭得这么伤心,我觉得你简直比死掉还伤心,我要一个这么伤心的男人干什么?我不是找霉倒吗?”
赵志望着墙壁,恨不得一头撞死。他说:“那么,你要我怎么办?”
秋贞说:“我要你怎么办?什么也不用办。”
赵志说:“那,你,怎么办?”
赵志清楚地明白,这样的事,对一个姑娘来说,意味着什么。
秋贞冷笑,说:“这,你就别管了。我这是自找的,我活该我!我走了。”
赵志担心地望了她一眼,接着移开视线,说:“你想好了告诉我,要我负的责,我不会赖的。”
秋贞说:“不要再说负责,你负不起这个责。跟你说过了我不要你负责,你根本就看不上我,我要你干什么?”看赵志担心的眼神,她又补充说:“放心,我不会去投水上吊的,现在开始,你过你的日子,我过我的日子,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我要走了,说不定我阿爹早已醒了,我不想让他知道。别跟着我,我会对他说,你头疼,吐了一地,我一直在帮你收拾,在照顾你。”
说完,秋贞打开门,跑了出去,苗条的身影在夜色里象个精灵。
赵志呆立屋中,久久不动,觉得自己正在做一场荒诞的梦。
生活恰如天气,不会永远风和日丽,也不会总是雨猛风狂。白玫这段时间因为成了“名医”而日子陡然地好过起来,社员们见了她总是笑眯眯的,就连队长白小新喊她小姑姑时的声调都亲切了不少。
不过,她不是真的医生,她只是一个zq,nong民,所以,她依然过着清贫、艰苦的生活,因为,她爸爸仍然只有一半工资,无力资助她。而奶奶,依旧不知道儿子出了事,早已没有钱给她们了。这全靠白玫苦苦地瞒着,她把仅有的几张钞票说成是爸爸给的,所以,她只能更加地克扣自己了。不用说巧克力、面包、蛋糕、水果这些只能在梦中享用的东西,就连一般的荤菜也很少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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