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父子（1/2）

林月惊出一身冷汗：楚忌果然老辣，他面上似是代宇文涣请功，实则是在向皇帝数落宇文涣的罪过，钱均和残匪具是楚云晟所杀，宇文涣自是半点功绩也没有，按他说来，便是不赦之罪。可他最后一句话又牵扯上林月，如此一来，不止宇文涣难保，连林月自己也脱不了干系。她本拟向皇帝说明实情，再说宇文涣真心归降，量无不妥，可经楚忌一言，无论自己怎么解释，都已落了嫌疑。

林月正思量措辞，忽见楚忌身后转出一人，高声道：“启禀陛下，据臣所知，宇文涣乃是被天成将军擒获后，不得已而降，不仅身无寸功，而且降后仍是出言不逊，种种违逆，非只一端，陛下虽宅心仁厚，但如此反复小人，谋逆恶贼，不杀恐有后患。何况，此例一开，日后若是再有人行谋逆之事，仗陛下英明，天成将军神勇，贼人自是不能得逞，可一旦事败，只须一降便可免罪，那天下还有几时安宁？林帅虽立了功，可怎敢如此大胆，将大陈安危不顾，而放任贼子横行，未免失责，还望陛下明鉴！”

一席话，向皇帝陈明利害关系，言辞锋利，有理有据，且不说将林月说得哑口无言，只觉自己当真是罪大恶极一般，就是久经朝堂的齐国公林左怀，心中虽想助女儿开脱，一时竟也找不出话来说。

一旁国丈薄奚继仁奏道：“林帅收降贼寇之举，虽是鲁莽，但何尚书之言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我朝向来以仁义治国，昔年高祖为赵恒所困，妻女尽为所害，尚且能义释之，后赵恒感其德，自此衷心投效，为我大陈江山立下汗马功劳。臣以为，若宇文涣从前是受人蛊惑，如今肯改过，陛下又何妨赐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何尚书又道：“岂不闻‘此一时，彼一时’，高祖之时世道纷乱，群雄割据，降赵恒也是为大局着想，可如今，天下归心，竟有人敢生不臣之心，正当杀一儆百，以谢天下！”

眼见皇帝眉头深锁，面色又冷了几分，林月知道他对宇文涣起了杀心，也顾不得许多，正待上前分辨，只听孙临在后面轻声道：“切不要轻举妄动。”忽觉手腕被人拉住，扭头一看，却是楚云晟。两人本来站得近，楚云晟又借机向前迈出一步，挡了这动作，是以无人看见。楚云晟并不看林月，向那何尚书道：“何大人多虑了，我能在回程时截杀残贼，多亏宇文涣之力，匪首也是他亲手斩获。何况，当初乱贼起兵，宇文涣也曾极力反对，此人虽有罪，但功过尽可相抵，是以我放了他，命他在林帅帐下听令。”他轻描淡写，寥寥数语，既为宇文涣解了围，又将林月干系尽皆撇清。

何尚书微微一愣，显是没有料到楚云晟会相助他人，道：“天成将军此话是否属实？”

楚云晟冷冷睨他一眼，“我说的话，难道还能有假？”知道事情经过的乱贼已尽数死了，而楚家军又一向惟楚云晟之命是从，所以此时便是楚云晟说得再荒诞无稽，也无人敢反驳的。

楚忌锐利的目光在林月面上刮过，最后停在楚云晟身上，他虽笑着，但微眯的眼中透出老谋深算的精光，这种目光，仿佛荒原中的狼，随时能将人吞噬，“当时场面必定混乱不堪，当着陛下的面，你可想清楚，你，当真看见是宇文涣杀了匪首吗？”语中虽带着笑意，可林月听来，却是阵阵恶寒，心中担忧，又暗暗望了楚云晟一眼。

楚云晟直视他父亲略带责问的目光，用不容置疑的语气恭敬回道：“确实是孩儿亲眼所见。”

林月听得心中一阵狂跳，楚云晟威名素重，何曾想，他说起谎来，却比自己还要顺口。不过，听他为了保全宇文涣，不惜与他父亲作对，除崇敬外，更升起一股感激之情。

楚忌面上有一瞬间隐约现出怒气，但旋即改容，用近乎阴毒的语气笑道：“很好很好，你果然不负为父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