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赠玉（1/2）

地月城。

未时，乔云和雪妡蓉抵达地月城西郊。

乔云见一片青翠竹林，很是清雅，竹林旁有条湖泊，湖边芳草萋萋，花红柳绿；竹林中三座房舍伫立其中；竹林外一座大门挂着一块牌匾，以篆书题到“镜水居”四字，显是高人雅士居住之处。

再看这片郊野地处偏僻，与外界隔绝，可谓隐居的最佳场所，乔云这才明白雪妡蓉一身清绝高华的气质所出。

他跟随雪妡蓉身后，一起向林中屋舍走去。

推开房门，吱呀一声，木门声恍如隔世，迎来了林中的雀鸟。阳光依恋着旧人的背影，欢呼着拥入这片宁静，点亮了妆台旁一张梧桐木制的五弦琴。

风吹竹叶，沙沙作响。

恍惚中，雪妡蓉仿佛见到袅袅的熏香里，一名身着襦裙的美丽少妇坐在案旁，嘴角含笑，弹指间音韵悠长。

她看痴了，如水明眸隐隐泛起一道泪光。

后山杏花林中，雪妡蓉跪身于师父坟前，盈盈拜倒。

杏花如雨，纷纷在她身旁散落，爱怜似亲人掌心间的抚摸。

“师父，蓉儿来看您了。”她在坟前磕下头去，轻声道，“沉浮入世，匆匆已是数载，几番颠沛，方知江湖之大，好比天地沙鸥；江湖之险，终难险过人心。若非英雄四集，志士交结，蓉儿又怎行医世大义？唯愿师父地泽之灵护佑，能者皆归同道……”

乔云怔怔地望着那道身影，目光飘忽，随后于石碑前跪下：“师娘，不肖弟子乔云前来请罪，弟子无能，有负师门重恩，至今仍让凶徒逍遥法外。只要弟子还有一口气，就不会忘记前辱，终有一日，弟子必定报仇雪恨。”

他从怀中掏出了枚香囊，香囊中间绣着一个“颖”字，金丝银线，分外精巧，满满寄托着女儿家柔软细腻的情思。

雪妡蓉看着它，眼波微微流动。

“‘身似浮云心飘絮，渺渺烟云伊何方？’每每念及师娘，师父便以香囊缅诉衷肠，灯半昏时，尤为深重。那时我虽不懂，却也知道它是师父毕生珍视之物，如今，我将它重埋旧土，愿师父瓢泊之心终有所依，愿师父与师娘来生再结鸳侣，长长久久，永不分离。”

此情此景，有诗一首，曰：

悠悠静水双宿影，一梦觉来人事非。怀感空吟新词赋，春风不渡玉琴声。

旧栖重解香囊故，新垅长埋慰九尘。落雨摇情千婉转，与君酹酒见贞贞。

夕阳斜照，彩霞满天。

因途中耽搁，雪妡蓉和乔云只得在此留宿一晚。乔云在山上打了两只野鸡作为晚膳，各自用罢，便回房去了。

屋里，乔云愣愣的看着窗外的夕阳，想起白天与雪妡蓉的一番相处，心境也有了不同。

以前，他因为师父的一句遗嘱，畏缩在市井巷陌，求着一份最简单安稳的生计，可是他从来都不觉得，这样的平淡才最适合他。

反观雪妡蓉，药香萦手，悬壶济世，知世间浊恶，亦甘愿深往。身在浊世而心不浊，只为追寻自己的道。

枉他堂堂男子，在女子面前落得如此羞惭。

不知不觉，已是月上中天。月光底下，玉屑朦胧，清风阵阵。

乔云遥遥望见，镜湖畔，静坐着一道温柔静美的身影，如夜色下娇艳盛开的百合。

他目光流动，启门向着湖边走去。

初夏的风携来淡淡花香，晕染一片醉意。

乔云来到岸边，与雪妡蓉并肩而坐。

此刻，雪妡蓉望着辽阔星辰，眉宇间萦绕着淡淡的愁绪，似是痴了。

乔云抬手指向那片繁星，忽然道：“据说万物有灵，尤其能与人心产生感应和共鸣。看到那颗最亮的星星了吗？信不信，它是师娘派来的星使，为师姐你守护光明的？”

雪妡蓉明眸闪烁，似将所有繁华笼进了眼底，柔声道：“你怎知我在念着师父？”

乔云举目仰望，目光也变得遥远，叹息道：“师父去逝的情景，是我亲眼所见，时常重现在梦境里，更别提这样的深夜了……”

雪妡蓉将视线从远方收回，落在了乔云的脸上，道：“我以为你生性自在，无忧无虑，没想到你也有这许多心事。”

乔云苦笑，道：“每个人心底都有份脆弱，只不过我从不轻易在人前表露，当然了，要看对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