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失去后才知情重（1/2）

念珠一直知道，明澈不是一般的富家子弟，却没想到，他的父亲竟然是在国画领域成就斐然的明伯野先生。

明澈带她在楼下的两个房间看了一些古玩收藏，就拽着她来到楼上，宽阔典雅的阁楼上，每个房间的设计和装潢与楼下大不相同。

楼下明亮宽敞，风格简约，楼上沉静优美，古韵盎然。圆形的旋转楼梯尽头，经过一个小小的休息室，来到一间比其他房间还大一倍的收藏室，这里四面的墙壁井然有序地挂着各式各样的字画，靠墙壁的红色镂空书柜，足有两米高，半个墙壁的长度，林列着各种画轴和书法，书柜旁边摆放着一个古典的书桌，两侧立着四个青花冰梅画轴缸，里面放着多样画轴书法。

墙壁上悬挂的字画上的落款，不止是明伯野先生，还有一位程锦书先生。念珠站在房间的东北角，以最好的角度审视这些作品，面露疑惑，明澈站在她身边，笑着解释：“程锦书是我外公，这里的东西是我外公和父亲两个人的，已经捐出去一部分，你看到的这些是剩下的，母亲舍不得，就一直留着。”

明澈从身后把念珠揽在怀中，温声道：“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母亲在和父亲结婚前，曾有过一段感情吗？”

“嗯。”念珠轻声答应。

“我外公是一名军人，政委出身，算得上半个文人，退休在家后，偏爱收集一些古玩和字画。母亲从小在军队大院长大，有一个青梅竹马，也来自军政之家，两家比邻，一直是世交。后来随着改革开放的浪潮，很多军政之家的后辈也下海经商，母亲的这位青梅竹马，雄心勃勃，当时要去美国发展，程家只有母亲一个孩子，外婆早逝，母亲不可能不管不顾跟那人去美国，况且也不止这些因素，在个人意愿上，母亲当时也不太愿意去美国发展，然后他们就闹得很不愉快，本来两人已经要谈婚论嫁了，却因为这事一直耽搁着。那时母亲和那个人年轻气盛，性子都要强，谁都不愿低头，沟通的方法比较激进，再后来，竟然闹到一拍两散的地步。”

明澈讲到这里，顿了顿，听念珠似乎喃喃了一句，“青梅竹马……很多时候抵不过，长大后的世界里的种种诱惑。”

明澈沉浸在父母亲的往事中，没注意到念珠的不对，若他低头看怀中的她一眼，一定会看见她眼眸深处藏匿的悲痛与伤感。

停了停，明澈接着说道：“我父亲那时已经小有名气，一次偶然的机会与外公相识，两人一见如故。父亲年少成名，性情疏狂，放纵不羁，时常混迹于各种酒局宴会，有些情场浪子的作风，却对母亲，一见钟情，从此洗心革面，专心追求，大有不抱得美人归誓不罢休之势。母亲经历情伤，心灰意冷，父亲因母亲的出现忽然像变了一个人，浪子回头，专注深情，为博佳人一笑什么都愿意做，外公看在眼里，后来便做主，把母亲许配给了父亲。父亲比母亲大七岁，一直很宠爱母亲，可是母亲一直沉浸在从前的情伤中，对父亲却没有那么多关怀和爱。为了从那人那里争一口气，母亲一直忙她的事业，从小对我的照顾也是少之又少。”

......

念珠知道明澈从一出生便是天之骄子，众星捧月，却不知他竟也有这样的辛酸，她抬头看向他，开口道：“你的母亲……还是很爱你的。”

“嗯，我知道。”他答。

“......所以，那个人是钟蕙小姐的父亲吗？”念珠问。

明澈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发，唇边勾起一抹笑，夸她，“嗯...真聪明。”

接着他又说：“他们当初虽然说了一刀两断，但到底是青梅竹马的情谊，又是彼此的初恋，幼时相伴长大的情分深入骨血，哪是说断就能断的。母亲秉性执著不悔，虽然受伤很深，但对那段感情更多的只是痛惜，钟伯父却是悔不当初，迷失其中不能自拔，但是一切为时已晚，错过便是一生。后来，不知不觉中，他们便把那份缺憾转移到了我们这些后辈身上，父亲去世后，母亲看清很多事，倒不在意这些，钟伯父却是执着的很，这些年对钟蕙的感情管教很严格，好像非要让钟蕙嫁给我不可。我和钟蕙当初会订婚，她是迫于钟伯父的压力，我是因为什么……你最清楚不过。退婚的事，钟蕙是不敢和钟伯父提的，得我亲自去说才行，不过钟蕙说，她父亲这段时间不在美国，好像去休假了，所以我们还要再等等。”

念珠心中五味杂陈，没想到这之中掺杂着那么多的事，不知该说什么，只轻轻答了声，“嗯。”

“那你父亲和母亲......”，他们之间的感情到底如何了？念珠记得明澈上次说，他的母亲是爱着他的父亲的。

明澈低声笑了笑，“我的样貌多半遗传自父亲，他年轻时清俊多情，风流倜傥，又才华横溢，本就是极引人瞩目的人。和母亲结婚后，父亲用情专一，温柔体贴，母亲纵然是铁石心肠，心如死灰，久经情场的父亲自然有的是法子叫她软了心肠，动了真心，只是母亲很固执，一直不肯正视自己的真实感情。……还是那句话，青山不改，细水长流，父亲对母亲情深义重，母亲对父亲的感情也早在不知不觉间深入骨髓。父亲……有冠心病，是骤然辞世，母亲受到很大的打击，一度伤心欲绝，可我当时一直沉浸在父亲去世的伤痛中，痛恨母亲不曾好好珍惜父亲，没有尽过身为一个妻子该有的责任，丝毫没有体会母亲的伤心，甚至因为此事离家出走，现在每次回想这些，都觉得自己很不孝。......但也正是这时，我在y市认识了你。”明澈说到后面，语气变得沉重，不似开始轻松自然，待说到与她的相识，忽然又变的柔软很多。

念珠想起来，从前的时候，他虽然很爱说笑，给人的感觉优雅风趣，但偶尔也会有愁眉不展的时候，如今才知，那时他刚失去父亲。

“你那时清明节前回家，是为了祭奠你父亲？”念珠忽然想到这点，抬头看向他。

“是这样。”他点头。

清明节后是她的生日，他是为了及时赶回给她过生日，才出了车祸。原来，真相是这样。

怨不得他的母亲当时在医院面对昏迷不醒的儿子那么激动，口口声声说她害死了她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

念珠回身紧紧抱住明澈，明澈脚下不稳，后退两步，整个人倚靠在墙上。

他微怔，抱紧怀中人，“怎么了？”

“没事，就想抱抱你。”念珠的脸埋在他胸前，声音很小。

明澈轻拍她的背，继续讲还没讲完的故事，“母亲当时因为父亲的离世，身心受创，那段时间又因为我担惊受怕，后来，没多久就病倒了，我从那时便接手了公司，继承了母亲的事业，……还记得你临走前留下的那句话吗？”

是那句“离开，是因为不够爱”？

念珠想了想，解释道，“你母亲，想让你彻底放下我，她要给我一笔钱，好让你认清我的本质，我想着那钱我要是接了，天涯海角你也会把我翻出来，就……留下了那句话。”

她的声音细若蚊蝇，明澈还是听清了，他低声笑了笑，在她耳边吐气，“这笔账，等我好好跟你算，现在先放过你。”

然后他接着讲没说完的故事，“你的一句离开是因为不够爱，让我怒火中烧，对母亲却是触动很大，多简单的道理，钟伯父当初一心创业，丢下母亲去美国，又不肯跟她服个软，可能正是因为不够爱吧，也或许他还没发现自己的爱到底有多深，但两人既然已经错过，又何必纠缠。母亲后来常常把你的这句话挂在嘴边，时常自嘲，她这一生为情所困，总是在纠结得不到和已失去的，却不知道拥有的才是人间至宝，以致生生错过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