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走水(1/2)
范云觉得看戏最难得的是身边有常大先生这样的戏迷,他对各家班子的拿手戏和戏文是如数家珍。更难得的是一楼之上可同时看三处戏。
“这界桥边的戏台是专供去年最红戏班的。董家班是武朝有名的武戏班,他家的武钟馗演得最好,唱钟馗的是董老五董江海,他那一嗓子喊,那是三里地都听得见。刘彩仙是南契彩云班的头牌,若非祁家帮忙怕是难一见这位名伶。她擅长的是情戏。这牡丹庭演得是南契先皇和时妃的生死之恋,那婉转清丽的唱腔最是招惹那些个痴男怨女。哦,那水上的是我川族人的古园班,今天演得是江母托梦。”
“江母托梦是什么戏?”范云从没看过川戏于是问道。
“江母本是古时天川一个城主的夫人,外族入侵该城时城主被敌国将军所害,江母本欲殉情,但得知自己有了身孕,便忍辱偷生下来。江母委身于那敌国的将军后,暗自抚养遗孤。这一晃就是十八年,江母将孩子偷偷送出城后行刺将军未成。这出戏是孩子离开母亲后在江上做了个梦,梦见了自己的母亲前来嘱咐他在外要安身立命,若无十成把握就不要轻言复仇。这江母之子就我天川古时名将江继生,他最终将仇人斩于马下报了父母之仇。这古园最擅长的就是悲剧。你看江母那段舞袖,那步法!这都是天川古时留下的,和武朝、南契的身法都不同。还有这唱词‘叫一声娇儿,我心如刀切。非娘心狠将你弃,那张将军如虎似狼害你爹,我这一身血肉只为你而留。如今你成人,为母也要随你父去,这阴阳相隔,我儿呀,以后有谁来护你。这路途遥遥,我儿呀,你千万要自珍重,从此后你不要赶夜路,遇到豪强要忍让,饥时餐冷时衣,勿要让母心多挂牵!’”常先生说着,眼里竟然泛起了泪光,他从袖了抽出一方布帕拭去泪水:“昨日之伤今日之悲,我川人的伤悲也只有在这戏里一吐为快了。”
范云低头望去,岸边无数川人叫好的同时都已泪流满面。那戏里戏外的人生犹如梦幻。
“大先生,出大事了!虎哥在拦着他们,你快走!”一个面黄肌瘦的男孩奔逃上来,一个踉跄,头差点磕到桌角。
大先生一把扶住那孩子问道“小何出什么事情了?别慌,慢点说。”。
“曹-曹桥仓走水了!他们说是我们放火,要来抓你!”孩子气喘吁吁地道:“虎哥在拦他们,他让你快走!”
范云向外望去,远处红光冲天,界桥对面一众衙役押着刚才的黑汉正向前来,领头的居然是孙齐。一名衙役指着望山楼正跟他说些什么,随后那些衙役撵开了观灯的人群向望山楼直奔而来。
常大先生问道:“你们只是在码头处运粮,进不了内仓。怎就诬你们放火?你们去了六人,除你之外其他人呢?”
小何擦了擦汗道:“其他人都被抓了,我是因为去解手才没被抓。我听旁边守备营的军爷说,是我们的人将河灯乘人不备扔进了内仓。他们在仓里还发现了两只没烧掉的河灯。”
“守备营?”范云皱了皱眉,刚刚守备营的人出了东门去接应寇公公一干人马,如果是有人设计将在粮仓边的守备营支开,那么粮仓一旦起火必然无人能及时救援,这火就灭不了了。一念至此范云和常大先生异口同声道:“调虎离山!”
正说着,只听楼下有人道:“都别动,把门关上,别让那些川奴跑了。”
常大先生撑桌而起道:“今天怕是走不了了,范大人帮我个忙,你把这戒指、面具还有这些菜送到住在严家弄的哈哈那里。拜托了!”
见范云点头应允,常大先生带着小何准备离开,迎面碰上了孙齐。
孙齐不冷不热地拱了拱手“没想到,没想到大先生居然亲自来了!来人,请常先生到官衙一叙!”
周围的衙役拿着铁链子便要锁拿。小何眼见拦不住,冲着窗外大喊道:“官府杀人了!官府杀大先生了!救命呀!官府杀人灭口啦!”拿着锁链的衙役一把将小何拉了过去,顺手给锁了。
楼下正在看戏的川人闻言都抬头望了过来,待看清楼上的人果然是川人的大先生时,立即骚动起来,望山楼顿时被川人围困得水泄不通。也不知是谁挑的头,那些川人一起吼起来:“放了大先生!放了大先生!”
孙齐走近窗口这才看见坐在桌边的范云:“范大人也在?”孙齐拱了拱手:“这可真巧,刚借完粮就上望山楼吃饭了?”
范云转着手里的酒杯道:“这药不可乱吃,话也别乱讲。沙堡也不是什么大地方,这观灯看戏出名的地方,也就这一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也又遇到你孙大人了吗?不如大人坐下来和范某喝上一杯,咱们也好一泯恩仇!”
孙齐指了指楼下的川人:“看看这些反贼,范大人倒还有心思喝酒!他们把曹桥仓烧了,这仓里的粮食可是沙堡的救命粮。”
范云笑了笑:“孙大人,这粮食不仅是你的命根子,也是这些川人的命根子。他们为什么要烧了自己的救命粮?”
孙齐一愣,范云又道:“我不知道粮仓里到底出了什么事,但常大先生刚才在这里看戏并不知粮仓被烧。你说烧仓之事与常大先生有关,若无实据怕是难以服众的。我听闻川人千人如一,如今沙堡危如累卵,你身为县官就不怕把这火药桶子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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