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同道（1/2）

范云从此多了个异姓的妹妹。他时常会捎带些小物件送她，或讲些外面的故事笑话，但更多时候是他在外面惹了麻烦。一个贼躲在刑部司监的别院里避风声，那是再安全不过的。芸芸手巧，茶壶越做越好，在市面甚至可以卖得数两的纹银，所以走时他也常常带上一两把，卖壶的钱他和芸芸各取一半。、

“真的能卖钱吗？云哥，你是哄我的吧！”记得，第一次给芸芸壶钱，芸芸开心得就像只小狗，对那二十七文铜钱看了又看，摸了又摸，一副守财奴的模样。

“不信？那给我，我不嫌多！”范云伸手问她要。

芸芸连忙将铜钱藏进了袖子：“不给，我的！”[

如今，他只留下了芸芸送的第一把壶，一只平淡无奇的小嘴壶。

在司监别院和芸芸相处的日子，让他渐渐明白当个混儿是永无出头之日的。那刑部监号里关着的死囚们大多数是些市井的混儿，只有一小部分才是真正的江洋大盗。范云想让老娘过两天舒心日子，想出人头地，而不是人头落地，但是入行容易改行难。由于旱灾，粮价猛涨，原本已开始做些小买卖的范云不得不重操旧业。

聚仙台是各地官吏、商人、富豪聚会的地方。也是范云这样的雅贼时常光顾的地方。

那天，范云押了五两银子向行里的小六借了身行头。这一身段字号的南朝蓝缎锦袍，配着南朝流行的朝天巾，此外就是脖子里一根拇指粗的镀金链子，再摆上一副暴发户的嘴脸，一切都齐备了。

到聚仙台有些晚了，楼下的客都满了。

“大爷，您几位？您上请！”伙计一看那身行头，直接就将范云请上了楼。

楼上雅间，上了七八成。今运气不错，西面的雅间里有一群富家公子少爷，正和几个教坊的清倌调笑玩闹。其中，一个胖公子的荷包上栓着个鸽子蛋般大的白玉玲珑球，一共镂雕了五层，五个玲珑球一个套一个，价值不匪，这正是范云要找的主。范云要了旁边的雅间，独自点了两壶酒，又要了些个便宜的小菜，打发了伙计2钱银子，说是要等客人。这八两2钱的本钱放在这里了，范云觉得今天的进帐至少也要80两。

过了一两时辰，隔壁又来了几位公子。其中，一位白衣少年鹤立于众，叫人一眼难忘。

“陈兄到得这么晚罚酒三杯。这位公子一表人才，这是——哦，刘某有眼无珠，请上座，小蛮还不来伺候公子？”“今儿玩什么？四点还是五点？”隔壁乱烘烘的，正是范云喜欢的。

范云喝了口酒，推开了门：“小二，茅房在——哪里？老爷我要出恭！”

范云从茅房出来，歪歪斜斜地推开了隔壁的房门。里面的正热闹，仆人也忙得不可开交，没人注意有外人进来，即便是注意了，也只当是哪家公子的跟班。

那胖公子身边正围着几个相好的清倌，范云正想怎么靠近，突然眼前一亮。那白衣少年端着酒杯走了过去：“刘兄，以后咱们两家也要多走动走动。大家亲近亲近！”“哪里，哪里公子府上刘某还惟恐高攀不上呢！”

那荷包和玲珑球怎么就在握在了他的手上？只见这白衣公子一手端着酒杯，而握着玲珑球的手则隐在了衣袖中。

见鬼！今天撞到了同道中人。范云正在懊恼，只见那公子喝完酒，转身朝他一笑。他手指着玲珑球暗问他要不要。他摇了摇头，指了指荷包，那公子倒也大度，将荷包朝地上一扔转身走了。范云暗笑，这人是个新鸟。那玲珑球虽值千金，但那么稀罕的玩意，如何脱手？他正想拣个现成，忽然觉得有人在一边看着。范云的直觉一向很准，他赶紧离开了这是非地。离开聚仙台前，他顺手捞了几把小钱,生意嘛总不能亏本。

“抓贼，有人偷了我的玉玲珑！”那胖公子突然冲出大喊。

倒霉！刚进门巡视的差役，正是他脸熟的。范云被押走时，只见那白衣公子正站在台阶上望着，一只手里显然还拿着那玉玲珑。范云朝他笑了笑，没有声响，同道中人最忌讳的就是彼此出卖。

一路上范云就在念经，他知道这玲珑球价值不菲，如若自己落在了吴捕快手里，那是只有百口莫辩的等死了。如若落在卜捕快的手里，他多少还有条活路。

那夜菩萨没有保佑范云，那时帝都京畿衙门的卜捕快正在外办案。为了少受些活罪，他一口担了所有的罪名，有的或者莫须有的。即便如此，因他交不出玲珑球，那一顿扳子依旧没能躲过。

范云被拖进牢房整整三日后才醒，他醒来后第一件是就是央求熟识的牢头给小六带了个口信。他让小六先瞒着老母就说他到外地跑笔生意，三两月后回家。另外，他让小六到小顺子那里去拿30两存在那里的银子，一半给他母亲家用，一半算是赔他的衣服钱。

范云入牢后三个月，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过堂。如若过堂他还有个喊冤的机会，这让他心里七上八下。在三个月后的一个晚上，他终于被提出了牢房。一到堂前，他就开始大声喊冤。

“你到这会儿才知道说实话！”卜易从门内走了出来。“你这小子，不好好地学做生意，跑那里去干什么？”

范云一见卜易一大块石头从心里落了下来：“赚了点小钱，去喝个小酒罢了！”

“那为什么认了玉玲珑的事情？”卜易问道。

“什么玉玲珑？”范云揣着明白装糊涂道：“我只是一时手痒，顺手抄了些小钱罢了！”

卜易一脸正色道：“你最好跟我说实话，否则谁也救不了你的小命！”

范云道：“我真个不知道什么玲珑的，只因见着吴捕快一时害怕，就什么都招了，可没曾想他还是没放过我。”说着范云抽抽答答、流下了眼泪。

卜易摇了摇头，转身向堂内回禀了些话。

卜易出来时，命衙役卸了范云的枷锁道：“走吧！”

范云顿时糊涂道：“去哪里？”

卜易一脚踹了过去：“从哪里来的，滚哪里去！你小子哪来的福气，有人还了刘公子的玉玲珑，刘家亲自销了这案。还不快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