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码头(1/2)
每天帝都最热闹的并不是众所周知的南大街,而是南城门外的十里顺风码头。尚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子夜,四面八方的商船骡马点着灯笼就聚集到了这里。一到五更十大码头的税官开始放号收税;苦力们开始了一天的卸货装货;而牙子和老板们则聚集到了河岸边的一字排开的各类茶馆食肆中开始了一天“皮包水”的生活。现在日已三竿,再过一两时辰就歇市了。广源茶馆里的生意大多谈妥了,牙子和老板们也喝够了茶水,拱手作揖客气着散了早场。范云伸了个懒腰,叹了口气,很不情愿到叫来小二结帐。已经二十多天了,依旧没有“惊变”的内部消息。
“店家,这是谁的车?谁的车?”有人在楼下叫喊。
范云朝楼下的大车上望了一眼,司徒家采购的货物已经置办妥当,而去如厕的马夫还没回来。于是对着那个在车前叫嚷的黑衣小奴道:“你且等一等,车夫一会就回来了。”
小奴显然不认得范云,叉着腰依旧骂骂咧咧:“哪个混帐王八蛋,把车停在大门口?你们店还做不做生意?”
门口店小二连忙拉了拉小奴低声道:“小爷,您里请,这车是范大爷的,一会就走,一会就走。”
“爷,你说的豆花就是这家的最好?”一艘画舫靠在茶馆前的埠头上,船上的一个丫头指店门问道。
“是,就是这家。”一位公子跳上岸,转身扶过一位抱着琵琶的歌女。
小奴见主人到了更有了仗势:“什么范大爷?没看见我家瑞姑娘和简七爷吗?赶紧把车拉走!”
范云一听忙站起了身:“呦!简七爷有日子没见哦!”
简骏一抬头就看见了那张黑瘦的猴脸,于是拱了拱手:“范管家早!”他拉着那歌女的手走到了车前,随随便便的掀开了遮雨布:“瑞儿,我们来瞅瞅范老大今早置办了些什么?白面、红苕、香瓜、鱼、醋、泡菜——怎么还是老几样?”
范云笑了笑:“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们老爷的脾气!咳,我们司徒家可比不得将军府家大业大。瑞姑娘,这一夜陪七爷上哪里悠闲来着?昨晚严少找不到姑娘,可在阮妈妈那里闹了一宿。”
瑞姑娘福了一礼:“无非请七爷湖上听听曲罢了,这不七爷又给瑞香添了新词!范爷今夜可得空闲,瑞儿唱于爷听?”
瑞香是沁园的头牌,自锦绣楼的姐妹花被赎走后,一批批新人后浪赶前浪的涌了上来,又一批批的退了下去。最终能留在岸上的,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人,而瑞香就是其中之一。瑞香肤白窈窕善长琵琶,歌喉虽然婉转却无常锦填词造曲的天赋,舞蹈也无段绣那般收放自如,只因她性情随和人缘儿却胜得锦绣二人,上至达官贵人下到贩夫走卒,常与瑞香往来的近千人,而瑞香过目不忘的识人之能连范云也自叹不如。
范云见那车夫来了赶紧道:“老、江,你先将车赶回府,跟大小姐说我遇到了熟人,今天晚些回来,早上到刘府的差事先安排张伽去。”范云向小二招了招手:“来,重新置办一桌,上五碗雨前豪针,八碟干果。瑞姑娘,赶早不如赶巧,我做个现成的东,请姑娘先唱一曲。”
简骏一手将瑞香拉到了自己身边:“老范,想拣便宜不是?难道不怕你家小姐不顺眼?”
范云摇头道:“我哪有这样的胆子?七爷诗词曲赋自成一体,老范也常听大小姐夸赞,说什么婉约清丽的。老范喜的是香艳、这麻辣火锅的口味,也不知道小姐说的这清丽婉约是什么味道。近来老范也拜读了爷的几首诗词,可读起来却味如食醋,一个字——酸!难怪这些个小姐大婶的喜欢,女人嘛天生爱吃醋!因小姐常骂老范对牛弹琴不懂风雅,所以今天特意向七爷讨教一二,也好让大小姐夸赞咱老范有些个长进。”
瑞姑娘闻言只是莞尔,身边的小丫头却扑哧笑出了声。
简骏叹了口气:“道不同不相为谋,与牛不可同堂而食。小二四碗咸豆花,一碗加辣,一碗无葱,八珍两笼,送上船。”
范云:“我听说斐夫人近来身子不适,府中缺人打理,不知斐府还有几日发丧?我家大人也好准备祭品。”
简骏转过身:“怎么,你家大人要亲来府上祭奠?”
“我家老爷说;一死万事休,功过一笔勾,毕竟是一朝的人。何况我听陶先生说那日棉花巷里——”范云不紧不慢地端起了茶碗,吹了吹茶叶沫。
简骏笑着对瑞香道:“今日怕是要你对那头老牛弹阵子琴了。走,我们上楼!”
在河对岸官驿的客房里,一少女正凭栏而望。
“姐姐,下好了!”屋里支着肘对着棋盘苦思良久的女孩,终于落了一白子。
少女回头望了一眼道:“真下好了?不悔了?”
女孩又思了半晌:“刚才被你骗了两目,小菊这回可不上当了,不悔!”
少女走回桌边随手拿起一子放在了小菊刚下的白子左边,微笑道:“投不投降?这回可是没有诈你哦!”
小菊站起一瞧,顿时懊恼:“不算拉,素梅姐,我刚才看错了!”
素梅拿起墨笔道:“落子无悔,来吧,这半边脸。”
小菊捂着脸道:“姐姐再饶上一回!”
两人正闹着门被推开了。
“我说怎么半天没人呢,原来是在这里偷懒!”南契谴武使荣国鼎这几日夜夜应酬疲乏不堪,醒来叫奴婢上茶,半日不得回应,干脆履屐自提了一壶茶水。
小菊一见忙上前接过了茶壶,将桌上的茶杯用热水细细烫了后,一边添茶一边道:“公子,你可要帮小菊报仇,你瞧素梅姐姐画的小鸡,丑死了!”小菊扭过半边脸,只见粉脸上画着只乌雀。
荣国鼎见状面色一正:“胡闹!”
二婢见主发怒,连忙下跪求饶。只见荣国鼎一脸正色地提笔道:“朱雀画成鸡。素梅,本公子白花了那些银两请画师教你了!你,小菊输棋又输德,本公子实在痛心。转过脸,且看公子是怎么画的。”只见荣国鼎手起笔落在小菊右脸上画下只乌龟,而后道:“本公子罚你午饭前不许擦了,起来,备热汤!素梅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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