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姐弟(1/2)
前面就是江州了,常锦一想起怀里藏着的那条丝带,脸儿更热了。幸好天热,谁都不曾留意这女孩家的小心眼。入城前,父亲带着兄妹三人在清柳溪边梳洗了一番,待收拾干净了,又关照了几句规矩礼仪的话。
江州是幽北的大城,兄妹三人头次进城只觉得样样新鲜处处热闹。尤其是三儿,一见那新鲜玩意腿就更“瘸”了,从北门到十家铺居然磨蹭了半柱香。
十家铺顾名思义就是有十家大铺的地方。千味居、百草堂、咏泉楼、乐乐坊、艺赏阁、墨香斋、南北杂家、安记酱园、同德银号、罗家布庄,家家都是百年字号的大门面。
罗家布庄位于东西南北两街的交汇处,两层楼坐南朝北,东南两面各四间门脸儿。午后,本是生意清淡的时候,对门同德银号的伙计都趴在柜台上打瞌睡了,而罗家布庄的门前依旧是车水马龙。一位年轻的帐房先生手持笔墨一边唱号一边清点着搬运上车马的布匹。他一抬头老远就望见了姗姗而来的常家父子,高声叫道:“常爷,总算把您老盼来了!夫人正打算派车去接您呢!”他放下纸笔迎了过来,见那一瘸一拐的三儿笑道:“难怪等了一上午,敢情是小三爷的腿伤了!真对不住,都怪我没有安排人手去接各位!”说着弯下腰伸手抱起了三儿。这是罗家的帐房兼管家涂先生,平时两家的迎来送往诸多杂事都由这涂先生打理。在孩子们的心里这涂先生反而比罗爷更加熟悉亲切许多。三儿搂着涂先生道:“上回下盲棋你可输了我四子,那‘铜车水’可是你应我的,不许赖!”涂先生呵呵一笑捏着他的小鼻子道:“我堂堂‘铁算涂’向来一言九鼎,怎么会赖你的帐?回头上我屋里去取,顺便再考你几道心算!”“三儿下来!这般没有规矩,刚才的话都忘了?”见父亲板着脸三儿吐了吐舌头从涂先生身上溜了下来。涂先生客套了两句道:“常爷真是好福气!有这么些个郎才女貌的孩子。三儿小小年纪心算就如此了得,当真是个奇童!怎么这回也让他参选?这么小年纪,夫人可舍得?”父亲摇了摇头:“被他缠得没有法子了才带了出来,顺便让他跟着哥哥长长见识,见见世面!”说着话众人随涂先生穿过店堂向内宅走去。
罗府共四进园另外还带了个园子。头进是染坊,穿过七彩的染缸和层层叠叠晾晒的布匹,就是二进的织坊。在二进那单调的织机声中,三进园里的姑娘婆子们一针一线的做着绣、挑、抽、扎的细活。最里面就是两层木楼围起的内宅了。罗家虽然富有却不见有半点的奢华,罗夫人也是如此。除了自家织的上好衣料外,身上的首饰珠宝都是极一般的,但那些普通东西到了夫人的身上反而平添出几分不凡的品位来。双方见过礼,夫人安排众人吃了些点心后道:“老爷到天都迎我娘家哥哥去了!过些日子才能回来。春儿应选的事,亲家尽管放心,车马食宿都安排妥了。万里和万波一起去打听应试牌发放的事了,估计晚上就能得到准信。亲家一路奔波劳苦,不如先歇歇,待晚上有了准信再作打算如何?”罗夫人果然体贴周到,将所有事情安排的细致入微、清楚明白。
背着三儿走了那么久的路,常锦真是累坏了!一进门,屋里的摆设都不曾看一眼,便径直倒在了竹榻上。一觉醒来,窗外的知了已是声嘶力竭,而蛙鸣则零零落落的刚起来。常锦茫然地望着陌生的房间有种不知所归的感觉。“锦,起来了吗?”常春在门外问道。“起了!稍等会儿!”常锦恍然知觉自己身在罗府,急忙收拾了一下,打开了房门。“罗夫人已在前厅摆宴了,父亲先去了。他让咱们赶紧过去。哦,罗公子和罗小姐也回来了。”常春拉着依旧睡意懵懂的三儿向前厅走去。
白天入罗府常锦并不觉得罗府有多大的气派,除了前院还比较热闹外,后院安静得甚至有些冷清。此刻,各坊都下工了,廊里的红灯一盏盏地亮起,四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流。内院外的姑娘婆子们拥在门窗下,争着一睹未来少夫人的花容。那仗势让初来乍到的常锦羞得无处躲藏,只能低着头亦步亦趋的跟在大哥身后。
到大堂时,已经开宴了。堂上摆了七八桌酒,堂下也有五六桌。桌上大多坐的是罗家的亲眷和工坊里的老人。主席上除了罗夫人和父亲外,还有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家,想必就是罗家的老奶奶。而罗夫人边上坐的那两个粉雕玉凿的玉女金童正是罗家姐弟。老奶奶身子不好,待常锦给奶奶请过安,行过礼;奶奶依例封了个红包,说过几句吉祥话后,便在丫鬟们的伺候下离席了。向姐弟俩行礼时,常锦忍不住向那个身穿牡丹绣衫下着红底蝶裙的万里偷偷望去。偏巧,万波也向她望来。双目对视,万波那毫无遮拦的目光让她看也不是,躲也不成,双颊如火烧一般,恨不能让那双黑水晶般的眼眸立时瞎了。正在左右为难之即,万波突然一声惊叫,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这时他的尴尬不亚于常锦刚才的窘迫。
“怎么了?大庭广众下连这点礼数都没有了?”罗夫人怒道。
万波红着脸瞪着万里道:“娘......万......哎哟!......晚饭有沙!”万波捂着腮帮子一副痛苦难耐的模样。
“早就告诉你米里有沙了!谁让你光顾着瞧别处来着!”万里在一边柔声细气地说道。满堂人顿时哄笑起来。常锦也忍不住偷笑起来,浑身的不自在消融在了那无忌的笑声里。
“行了!万里又是你搞鬼!打今天起到你舅舅来,不准出房门一步,三餐由小范送你屋里去!”在众人笑过后,罗夫人冷着脸对万里说道。
“娘......!万里刚想争辩忽听万波低声道:“这不正好随了你的心愿?”于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地咽了下去,一脸郁郁地埋头吃菜。
“这姐姐真有趣,怎么会跟万波哥哥一模一样?”三儿悄悄地对常锦言道。
常锦笑道:“这有什么希奇?他们本就是孪生姐弟啊!”
三儿不解道:“什么是孪生呢?为什么孪生的什么都一样?一模一样的怎么区别呢?”
见三儿连珠炮似的问,常锦赶紧夹了块红烧肉塞进了他的嘴里道:“哪有那么多的问题!孪生就是同时出生的孩子。孪生虽然相似,但你没有看见万里是姐姐,万波是弟弟吗?”
“既然是孪生的为什么万里是姐姐,万波是弟弟呢?”三儿嘟囔着问道。
常锦一时语塞,只见万里抬头笑道:“机灵鬼,这回怎么糊涂了?因为我比弟弟先出世啊!记得那时我爹爹写过一首诗‘万里归乡车马急,风雨兼程路难行。忽闻喜事成双至,一夜乘风破万波。’我爹爹在回家的路上写第一二句时,家里报喜的人刚好赶到,说生了个千金,也就是我,我爹一高兴就给我取了句首‘万里’这个名字。后来我爹准备乘船回家时,报喜的又来了,说还生了个公子,我爹更高兴了,所以给弟弟取了诗尾‘万波’两个字。因此我就是姐姐,他就是弟弟了!诺,你为什么叫常闻?莫非因为你喜欢问东问西‘博闻多记’不成?”
三儿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目瞪口呆的不知如何回答,幸好常春给他解了围:“我家堂上挂了幅字,上书‘暂春如锦,闻晓当勤’。父亲要我们珍惜时光、勤奋进取,所以就取了‘春、锦、闻、晓’四个字作为我们的名字。”孩子总比大人熟得快,当大人们还在客套虚礼时,几个孩子就你来我往的玩在一起了。
“万波,学监那里是怎么说的?”罗夫人暂时停下了关于布匹买卖的话题问道。“学监说常春是艺兰苑的院生,考签被束院士领了。束院士和艺兰苑的院生现在住在城东的东山寺。至于三弟,因为他年龄小又不是院生,所以明天他必须先行在‘抱璞堂’过蒙选,其后才可以领签。”万波有些心神不宁地说道。“那就这样吧,明天由涂先生带小闻去‘抱璞堂’;万波带小春去东山寺取签……”罗夫人有条不紊地吩咐道。“娘,我…….”万里还没有说完,罗夫人便厉声道:“哪里都不准去!”随后她看了看常锦温和地说道:“这些天事比较多,本该让万里带你四处走走。可她让我实在放不下心,锦儿只能委屈你留在家里陪着万里了!”常锦并不是个贪玩的孩子所以她点了点头轻声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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