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望奴园(1/2)
卜易到衙门时,轿夫已在门前等待大人上轿了。走进内堂,明枫正将一盆水泼入花丛。他见卜易来了,便打了个招呼,向堂上禀道:“老爷,卜捕头回来了。”
“小卜进来吧!”堂上传来熟悉的声音。
明大人正躺在书案边的藤椅里闭目凝神,显然又一夜未睡。书桌上堆满了卷宗,舒铭正在那里一册册的收拢。晨光斜斜地照在大人清癯的脸上,那一头花发又白了几许。
卜易深知大人的脾性,从包袱里取出宗卷放在了书桌上。“起禀大人,绯妃的所有资料以及安郡当年的地志均已带到。”
“小卜辛苦了!”大人依旧闭着双目,侧耳聆听。
“大人果然说中了,失踪的仇王侧妃的确是安郡百丈台人。大人你可知道她是谁?”卜易问道。
明毫微微一笑没有回答,舒铭插嘴道:“不就是当年名扬四海的花魁——柳飞飞?大人早知道了!”
卜易知道大人最善从蛛丝马迹中找出线索,但大人仅仅根据那些文牍和仆婢的言辞就推断出一向深藏王府的绯妃是柳飞飞时,还是让卜易即诧异又钦佩。
舒铭见了撇着嘴卖弄道:“这么明显你也想不到?你说绯妃是哪年进的王府?”
卜易略一思索答道:“建业十三年秋十月九日。”
“那年发生了哪些大事?仇王爷那年去过哪里?做过什么?”舒铭接着问道。
卜易答道:“我记得那时大旱,许多郡县都颗粒无收。帝都米面都贵了六成还时常无货,我爹娘的米面铺子就是那年关的。另外,北地沙堡的饥民和川奴一同造反波及数省。这是帝君登基以来从未有过的大乱。仇王那年奉旨与镇南大将军一同平叛。夏,因旧疾复发曾养病于安郡。秋,大军平定叛乱凯旋还朝。据宗谱记载,九月十一王奏请太妃纳侧妃绯氏。十月十日,帝君赐姓‘仇’于新妃。十二月一日,王爷大婚。迎娶阁老洪呈之女玉鹃为正妃,上赐封号‘端逸’…….”
“还有件大事你忘了!”舒铭笑道:“那年夏末,百丈台的台柱,天下男人梦寐以求的佳人——柳飞飞被人用一只琼鼎赎走了。那只琼鼎可不是寻常之物…….”
舒铭还待再言,明毫打断道:“小卜,你先说说那柳飞飞。”
“柳飞飞,本名不祥,人称‘掌上飞仙’,亡川天城人氏,今年二十三岁。九年前,也就是建业十一年,由南契辗转至安郡,为赎救迁至沙堡的家人,自卖百丈台。据老板花娘称,当年她要的卖身价就高达八千两纹银。两年后,飞飞开脸接客,身价高达百万之巨。大人应当记得,当时的迁奴司胡淹荦曾出价万两,求其首夜。那“迁奴遣银”案也由此而发。胡淹荦非但没能独占花魁,反而陷身囹圄。要不是他不明不白死在牢中,那“遣银案”也不会那么草草结案了。”卜易想起当年的案子,至今还是一肚子窝囊气。“当时无数豪门巨贾犹如过江之鲫登台求见,一等便是数月,即便如此许多人依旧不能得偿所愿一窥芳容。就在柳飞飞风华初绽时,她突然被人用无价琼鼎赎走,从此不知所踪。百丈台上见过绯妃画像的,均指认其为柳飞飞。证言详情,大人可查阅此卷。”卜易极欲知道大人是如何推断的,可又怕打断大人的思绪,只好偷偷地拿眼问舒铭。舒铭笑而不答。
明毫静思了片刻,起身道“更衣!”舒铭赶紧取了衣帽给大人换上。明毫正了正衣冠,准备上朝,出门前对卜易说道:“司库斐大人昨夜在棉花巷被杀,凌清已经去了。你先歇歇,梢后到棉花巷看看有无疏漏。还有内城已禁,你与舒铭去周先生那里领取令牌和口令。”
明毫吩咐完,刚一转身,卜易就急不可耐的问舒铭:“为什么一定是柳飞飞?当年欲娶柳飞飞的不只一人,而纳侧妃的也非仇王一家。难道就凭那只琼鼎和仇王在安郡的一夏吗?”
舒铭摆出一副高深莫测地神情道:“那只是其一。仇王一向心高气傲,年过三旬仍无意家事。且不说那幅近若天人的绯妃挂像,单是你见过的端逸妃,就已是千里挑一、不同凡响了。这世间几人能有如此风华?记得那日王府的仆婢说,东西两院仇王几乎每夜都留宿西院。东院的端逸妃若不是生养了小王爷,王爷是极少去的。你看那绯妃比那端逸妃早入王府,仇王又极其宠爱,为何王爷不立为正妃,还求帝君赐姓于绯妃呢?纳侧妃本是寻常,但仇王纳了绯妃后,却将她一直深藏在府中。即便是亲友来往问候,也只有端逸妃外出见礼,从不见绯妃,为何?”
舒铭叹道:“若非绯妃身份过于卑微,王爷怎么肯轻易请帝君赐姓?若非当年仇王功绩赫赫,帝君刻意恩赏,那飞飞又如何能踏入这王府半步?若非帝王家的规矩不能破,王爷何必另娶正妃掩人耳目?若非豪门世子无人不识柳飞飞的倾城之貌,她又何必深藏不出?上述种种,除了当年风华绝代的柳飞飞还能是谁?再者,飞飞、绯妃何其相似?”
舒铭边走边谈,前面正待上轿的明毫突然转过身来:“舒铭,你刚才的话在说一遍。”
舒铭楞了楞道:“除了当年的柳飞飞还能是谁?”
明毫摇头道:“后一句,飞飞……”舒铭接着道:“飞飞、绯妃何其相似?”
明毫猛得站定道:“卜易你自取令牌和口令,舒铭你回去速查第四百零五号宗卷。有关斐文的资料你摘抄后火速送来。”
这两日的变故,让朝中各派暗自揣摩。殿上难得的清净起来。除了例行公事,各处都谨小慎微。散了朝后,季畅示意明毫在朝阳门口等候。未久,首辅的车乘从内宫行出。季畅招呼他上车后,驱车向南。
出了南门,一路古木如盖,繁花争妍。在这快马轻车上,凉风习习,一扫城内的炎炎暑气。自从执掌刑部,这路上的风景有多久无心观赏了呢?明毫正有些怅然,忽听季畅唱道:“忆少年,布衣瘦马昂扬志,而如今,锦衣华盖萧索意。曾道是,青葱岁月长无期,怎奈何,人至暮年苦日短。俱往矣,又如何?芳华落尽,尘埃静。”那词犹如秋后雁声,更让人黯然神伤。良久,只听得车轮棱棱、树涛低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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