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回 少年帮喋血法场(1/2)
使君的眼睛被大刀白刃上森寒的光照亮,瞳孔紧跟着剧烈收缩了一下,双眸中映出大刀即将落下的画面。他大喊一声:“爹……不要!”企图阻止这一切,没想到背后忽然伸来一双大手捂住他的嘴,狠命地将他拽回人群中。
使君挣扎着从喉咙里面发出几声呜咽,后面的人死死束缚住他的双手,让他不得动弹。使君不知所措地扭动着,眼睁睁看着英卓将要受刑,却无能为力。
到底是谁?是谁在阻拦他?
使君心里想着,行刑台上的大刀已经快要落下,日光下白花花的一片,几乎让人睁不开眼。他感觉心尖儿一颤,整个人都颤抖起来,更加没有力气反抗,几乎要瘫软在后面的人身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枚飞镖破空而来,“叮”的一声撞在刽子手的大刀上,力度之大竟让刽子手无法支撑,手里的大刀“哐当”掉落在地上。刽子手举起来的手悬在半空中,已经空空如也。直不疑和周遭的守卫立马提高了警惕。直不疑从座位上站起来,朝人群里观望。
早在英卓被押上刑场的那一刻,郭解和他手下的人就已经混在围观的人群中静观其变,等待最佳的时机出手。
“帮主,只有这么少的官兵在四周,感觉不太对劲啊。”手下的人凑到郭解耳边低声说道。
郭解专注地看着行刑台上的英卓,皱起眉头坚决地说道:“不管他们有什么阴谋,我都会拼尽全力救出大哥!一切按计划行事!”
“是!”
手下话音刚落,刽子手就高举起手中的大刀,要对英卓行刑。郭解立马从怀里掏出飞镖朝刽子手掷去,打落了刽子手的大刀。与此同时,躲在暗处的少年帮众得到暗号的指示,推着两辆板车冲出来,肆意地冲向人群——在板车上放着被点燃的柴火,熊熊大火裹着黑烟升腾得老高,百姓尖叫着四散奔逃,现场顿时一片混乱。
少年帮的人趁乱冲向行刑台,和官兵展开殊死拼杀,一时之间惨叫声、呼喊声不断,血腥味在干燥空气中弥漫开来,让人作呕。
“爹……”使君似乎看到了一点希望,睁大眼睛努力看清楚这一切,证明自己不是在做梦,旋即却又被身后那双大手拖入后面的小巷子里。
禁锢使君的人并没有打算放开使君,让使君冲进人群里去救英卓,而是一直将使君束缚在自己跟前,让使君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却无法帮忙。
使君感觉自己几乎要窒息了,所有的事情都在他意料之外。使君只觉心惊肉跳,从前甚至是想都不敢想的。他好不容易有机会和父亲重逢,也见到了郭解还安好,却被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困住,想想都觉得恼火!
“别动!”身后的人低声在使君耳边说道,话语里分不清是命令还是无奈,不管使君怎么挣扎,他都不肯松开手,高大的身影在斗篷的掩盖下像一堵结实的墙一样难以撼动。
这是谁?使君脑海中一片混乱,实在是想不起自己曾经认识这个人。可如果他不认识这个人的话,此人又为何会有这样的举动?这个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此刻郭解已经带人杀上了行刑台,一队官兵只顾掩护着直不疑撤退,并未与少年帮众真正的正面交锋。
郭解早已杀红了眼,眼中只有英卓一人,并未发觉情势不对。他冲在最前面,直奔英卓而去,一剑挑开英卓身上的绳索,扶起了英卓,激动大喊:“大哥!”
英卓苍白的脸上眉头紧皱,颤颤悠悠地站起来,干裂的嘴唇艰难地张合着:“郭帮主,你不该来这儿……你不该来啊!”
“大哥,你在说什么?我是来救你的啊!”郭解双目圆睁,未将英卓的话真正放在心上,他一心想要把英卓救走,正如他所说,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郭解当然也知道这次行动有多危险,他带来的手下都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他们甘愿牺牲自己来为郭解开道。
可是他们攻上行刑台的进度未免也太快了一些,以至于郭解的一些手下都感到异常。他们聚拢到郭解身边,提醒道:“帮主,事情有些不对劲,咱们尽快离开吧!”
郭解环顾四周,发现官兵都护着直不疑退到了刑台一角,上来阻挡他们的人一直寥寥无几,这才觉得情况不妙。
“大哥,我们走!”
郭解扶着浑身带伤的英卓,朝商定好的退路逃跑。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所有道路都被突然涌出的官兵封锁,就好像他们一早就埋伏在那里,直等到郭解他们拼尽全力之后就堵住全部的出路,让他们无处可逃。
“糟了,中计了!”有人低呼一声。
“保护大哥离开!”郭解向属下大声命令,所有的少年帮帮众都自觉地围成一个圈守护在郭解和英卓四周。尽管已经四面楚歌,却没有一个人后退,他们只想要杀出一条血路!
“走,快走……你们都离开这里……”英卓声音嘶哑地对郭解喊道,想要劝说郭解放下他离开。
郭解哪里肯听,坚持要带英卓一起走。这多年的牢狱之灾已经将英卓折磨得不成人样,更别提当年的英勇,所以英卓心里明白自己是一个负担,会连累郭解他们脱身。这次官府用英卓当诱饵,想要引出更多的吴国叛党和少年帮等跟英卓有关的人,已经下足了功夫,在这种情况下想要逃出去本就十分困难,若是要再加上毫无战斗力的英卓,就更加勉强了。
英卓怕再这样下去,郭解他们就彻底没有机会脱身了,所以他连声说道:“郭解,你听我说,我本就是甘心赴死,无论是对朝廷还是对这命运都毫无怨言。我曾经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一条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只有一死才能洗脱我身上的罪孽。你应该明白,若不是为了完成大王的遗愿,我英卓早就在二十年前和吴国一起死了。所以你不该把时间浪费在我这个废人身上。你必须脱身逃离,找到使君,然后告诉他,今天的结局是我自己一手造成的,吴国的灭亡也只是结束了一个错误,而他与这所有的罪孽都再无关系,他需要一个新的开始,他应该去完成他父亲的愿望,用他的行动来为他父亲赎罪,为我吴国正名!”
“大哥,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说这些?朝廷这是要你的命,他们也同样不会放过使君!如果还愚忠于朝廷,只会让使君也白白丧命的!”郭解有点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好像是想要将英卓从他自己编织的幻想中喊醒过来面对残酷的现实。
可英卓目光坚定,那饱受折磨的面庞仿佛写满了决绝,曾对他效忠的大王许过的承诺也再一次在他的脑海中浮现:他要将使君养大,交给使君全部的技艺,让使君报效朝廷,弥补当年的过错和罪孽!可是当伍记被抄家以后,英卓就再也没有使君的消息,而他也从未在狱卒那里听说有使君那般大的孩子被抓捕或者杀害,是而英卓心里还怀有希望——希望使君还好好地活着,长大成人!
“郭解,这是大哥唯一的愿望,就请你替我完成。告诉使君,不要怨恨,不要复仇,只有报效朝廷,才能让他父王和我得到真正的安宁!”英卓一字一顿清清楚楚地告知郭解,期望郭解能够理解他的心,并将他这些话转告给使君。
郭解这次是为救英卓而来,并没有想太多,更没想到英卓会说出这么一番话,甚至英卓根本没有要逃跑的心。所以郭解一下子愣住了,竟有些不知所措。
“大哥……”
不等郭解说点儿什么,英卓忽然拼尽全身的力气,奋力将郭解推开,并冲郭解大声喊道:“走!”说罢,英卓转身捡起地上散落的大刀,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脖子迎了上去。
刀刃上闪过一道寒光,那一瞬间好像有无穷的力量一般照得人睁不开眼。当寒光闪过之后,只剩下一片喷溅的鲜血,洒落在英卓脚尖前。英卓面不改色,或者说甚至是有一点欣慰一般,丝毫没有感觉到脖子上那道又深又长的伤口带来的撕裂的疼痛和死亡的恐惧。他看着郭解,那目光好像是在传递着最后的信息,是他所希望郭解传达给使君的话,也是他这后半生所有的坚守和心愿。
“大哥!”
郭解怒吼一声,整个世界都好像颠倒了一般,时间也凝固在那一刹那。
可是这声音在英卓听来却是那么遥远,遥远得像是另一个世界所发出的。他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身体在倾倒,目光所及之处,腥风血雨,可他的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安宁。他看见朦胧的光晕之中,吴王、使君的生母、他自己的夫人,还有曾经所有熟悉的却早已远去的面孔,都一一出现在他面前。他们向他微笑着招手……
“爹——”
被困在暗处的使君亲眼看到了英卓倒下的这一幕,眼泪不受控制地充溢了他的双眼,让他的视线一片模糊。他拼命地挣扎着,捶打着,就好像快要失去性命的是他自己一般,用尽了全力去抗争。他想向父亲飞奔而去,却被身后那双手死死地拦住,他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只有冰冷的眼泪在脸上肆意横流。
北风呼呼地吹着,冬天好像突然就降临了。
黑暗的小屋子,有滴滴答答的水声响动着,缓慢地流动着,像是某种祭奠的调子。那声音好像很遥远,遥远得像是噩梦外面的声音。这种声音,让在噩梦中挣扎的使君找到了一点宁静,也是他挣脱的线索。他循着声音的方向奔逃,终于看到一丝光亮在前方。他奔向那束光,便一下子从梦中惊醒过来。
终于醒了!
使君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从炕上坐起来,脑海里的最后一幕是父亲在血泊中倒下的场景,于是他的第一反应是环顾四周,也不知道是想证明什么。
但父亲不在周围,哪怕是他的尸体。周围只有茫茫的黑暗,就像梦里的一样,他无法挣脱的黑暗如影随形,不管他逃到哪里,都最终被吞噬,拽入万丈深渊,永不超生。
“这是哪里?”使君脑海中划过一个念头,继续打量四周,拢了拢衣服。他身上换了一身不太合身的衣裳,但还能凑合穿着,他却不知道这是谁给他换的,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间屋子里。
忽然他想起了那个从后面捂住他的嘴将他拖到小巷子里躲起来的神秘人。
会是他么?会是那个人做的这一切么?那自己现在又到底在哪里,面临着怎样的处境?
使君心里有太多的疑问,身边却没有一个人可以问,更别提有人能解答他的问题。他摸索着下炕,发现桌子上还有一小截蜡烛。他把蜡烛点燃,举起来照亮周围,终于看清这间并不太大的房间。
屋子里的陈设很简单,和普通的民居没什么两样。使君看到了门,便小心地朝门口移动。他不知道门外面等着自己的会是什么,但他决心要一探究竟。如果说把自己带到这里来的人有心杀他的话,那他也不会完好地在这间屋子里醒来,所以使君完全有理由壮着胆子往外走。
“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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