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杀手白酉(2/2)
她这句威胁还蛮诗情画意。
酉先生言归正传:“其实我这次来见你,是想邀你归来。”
“归来?”
“你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名字么?白丁——白支,丁号。”
弗四娘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你说什么?!”
“厨师弗助,代号白甲,死于德阳王府围剿之夜。养女白丁,下落不明。”酉先生微微一笑:“如今改头换面以弗四娘之名,居小堂宴,任职于刑部。”
“至于堂老板……”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弗四娘并不去解释此事堂老板知情与否,说了也是浪费口舌。她紧紧盯住酉先生的眼睛:“你到底是什么人?”
“自然是和你一样的人。我的代号是……白酉。”
杀手白酉,和当初的厨子白甲一样。
弗四娘眨眨眼,也没见她如何动作,温泉边的嫘祖却铮铮作响,金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疏,最后彻底消失不见。
她收起了嫘祖缫丝,示意他说下去。
酉先生似乎对她这种表态很满意:“如果你愿意,可以依然留在白支,代号不变。”
“我能得到什么?”
“嗯……魏宬的钥匙怎么样?”
“真的?”弗四娘神色微微一动。
“真的。”不待酉先生说完,一条锋利的金线已经绕上了他的脖子。
“怎么,你不信我?”
酉先生一挑眉。这个普通的动作放在他那张普通的脸上,偏偏有种迷样风雅。
这真是一个最会挑眉的人。
“我只想告诉你,现在站在这里的人,是弗四娘。”
她想了想:“即便是当年的小白丁,也只是姓白名丁。她对你们毫无所知,既不曾受你们的恩惠,也没坏过你们的事,她只是个王府家奴,她和你不同。”
“你走吧。”
酉先生遗憾地叹了口气:“真是孩子话,杀手也是卖身,从来只有死亡没有退出。”
他忽然闪电般出手,一把擒住弗四娘的手腕,指尖牢牢扣住她的脉门。
弗四娘惊讶地发现,酉先生突然变强了,她居然躲不开。
不不,不是他变强。
是她自己的功力在消退。
温泉中的软筋散不知不觉间浸入她每一个毛孔。
形势逆转,阴险的酉先生翻盘了。
酉先生用两根手指捻起金丝,温言道:“别闹,容易伤到自己。”
弗四娘从善如流地收起嫘祖缫丝,抱怨道:“赶紧给我弄上岸,这见鬼的温泉,真是够了。”
……
待到终于出了水,酉先生依然没有放下弗四娘的意思。
“哎哎,赶紧放下,我将来还要嫁人呢!”这女孩子可能对嫁人有什么执念。
“你可以考虑嫁给我。”
“你脑袋进水,我可没有。”
酉先生长臂捞着她才走了几步,弗四娘的脸色突然一变,喊道:“等等等等!”
酉先生见她脸色确实有些怪异,不由停下来问道:“怎么?”
弗四娘几次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咬着嘴唇不说话。
她腹中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怪异感觉……酸胀、撕裂、炙热。
酉先生见她半晌不语,好脾气地一笑,继续向外走去。
“——怎么刚来就急着走呢?”
一个好看的少年吊儿郎当地坐在马厩旁的横杆上,两条长腿在半空荡呀荡。黑暗中,他的眼睛仿佛两颗夜空中最亮的星。
弗四娘笑了,笑得很开心。
“酉先生,四娘就送你到这里啦!”
酉先生的眉稍微微上扬,似乎有些意外,又似乎觉得有趣。
好看的少年双臂一撑跳下地,大步走来:“小捕快,过来。”
弗四娘立刻应道:“好嘞!卑职遵命。”
酉先生松开弗四娘,用一种奇异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郭丹岩,最后嘴角往两边一牵,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既然如此,告辞。”
走得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郭丹岩突然一把扛起弗四娘,拔脚就往后走。
弗四娘回过神来,已经大头朝下地挂在郭丹岩肩上,随着他的步伐颠簸,差点把昨晚吃下去的大饼颠出来。
她怒了:“放我下来!立刻马上!”
“世子!快放我下来!”
“郭丹岩!我跟你有仇吗?”
对方不想跟她说话。
并且持续颠簸。
弗四娘踢踢打打地挣扎,奈何她中了软筋散,像一只气势汹汹的纸老虎,力道软得只能给郭丹岩挠痒痒。
“等一下!”
弗四娘腹中猛然一绞,一阵撕裂般的酸胀袭来后整个腹腔一热,滚烫、怪异的感觉如突然苏醒的涓涓溪水,蜿蜒流淌。
郭丹岩只觉得肩膀上的人突然一僵,不动了。
他疑惑地站住脚,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肩膀上忽然一热,濡湿的感觉传来,郭丹岩呆住了。
一滴殷红。
一滴殷红的血迹洇在郭丹岩肩头的白衣上。
极小的一团,仿佛开出一朵秀气的红梅。
但那种灼热濡湿的感觉却放大了千千万万倍,让他几乎有种被烫伤的错觉。
他猜到那是什么。
在北地军营打滚的日子,那些糙汉聊的最多的便是壶里的烈酒和家中的女人。他知道有一种东西叫做天葵。
肩膀上弗四娘已经僵硬成了一块石头。她的年纪和尴尬惊惶、措手不及都在告诉他,这是她的初经。
传说中有一味药物叫做红铅,乃是术士采少女经血,干燥后取其粉末入药,称之为接命神方、不死之药。
普通男子则大多觉得天葵是不洁、忌讳之物,有厌恶的感觉。
郭丹岩可没想到那些。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原来他的小姑娘已经长大,可以嫁人了。
是的,他的小姑娘。
这一滴私密不可告人的殷红,如同打在他身上的一个印记,告诉他,是你的了。
为了化解她的尴尬,郭丹岩假装毫无觉察,继续迈步往后院走,一边老父亲般嘚嘚抱怨。
比如:“我怎么知道你是被掳走的?我闭着眼也能看出那小子不是个好东西。”
或者:“你要不是中了招,会让他为所欲为?你又不是没长腿!”
只是抱走……也不算为所欲为吧,弗四娘不禁腹诽了一下。
郭丹岩这才想起来:“那家伙使了什么卑鄙手段?”
弗四娘没办法再装死,只得悻悻地回答:“温泉里投了药,软筋散之类。”
“手伸出来。”
“没有毒,天亮就好了。”弗四娘拒绝给郭丹岩搭脉,她现在一根头发丝都不想跟他接触。
如果狠狠给他后脑勺来一下,能不能打成失忆?
弗四娘尴尬中胡思乱想,没有注意到这一次郭丹岩走得十分小心,平稳到没有丝毫颠簸。她身形修长,比普通女子高一些,他扛着她却依旧轻松,步履如飞。
这一夜,还真是乱七八糟。
远处,不知谁家的鸡发出了第一声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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