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一抹白月光(2/2)
他竟敢觊觎元仙丹,这才是真正触到拓跋步的逆鳞,让他起了杀机的原因。
元仙丹极易成瘾,那种欲仙欲死飘飘欲飞的滋味会深入骨髓。拓跋家能够迅速渗透朝堂,大半仰仗的也是元仙丹。
当初献药的舍客巢元早已被秘密处决了。而陈群,竟然也掌握着元仙丹的制法,该死!
“你真有把握扳倒陈群?”
拓跋步终于意动。
弗四娘微微一笑:“小人定能将四小姐的死因查清。”
“好。若你能证明陈群才是杀害雪儿的元凶,老夫便允你挖坟。”
“成交。”
只要能将陈群打入牢房,用不着拓跋家动手,那些被陈群控制的同僚为了避免暴露,多的是想要他死的人。
……
一场怪病肆虐,不想受害最深的居然是太子。
高热惊厥,手脚抽搐,喂下任何东西都会剧烈呕吐,太子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人迅速瘦脱了相,有点性命垂危的意思。
魏帝李弼重虽然对太子厌憎到极点,但拓跋家在朝堂崛起势不可挡,更让皇帝忌惮。
他不得不留下太子制衡。
太医署被搅得人仰马翻。上至太医令太医丞,下至医监和医正,走马灯似的在太子府进进出出。
依然没有任何起色。
周海头发都要愁白了。
夜半房门突然被撞开,一股冷风灌进来,周海抬头看去,不禁吃了一惊。
“莲西?你这是要干什么?”
莲西整个人仿佛刚从河里捞出来,衣衫湿透全部紧紧裹在身上,凸出玲珑有致的身段。她脚下淌着一路水渍,湿发贴在额头上,冻得牙齿咯咯发抖。
“海伯,殿下昏迷了整整四天,人烧得已经开始说胡话了,太医也想不出法子,你让我试试……”
“你疯了!”
周海声色俱厉。
他知道莲西对太子有情,却也知道太子对莲西无意。周海可不敢放任莲西犯上,殿下虽然表面温润,发起怒来真的很可怕。
莲西见周海不肯让步,突然跪倒在他脚下:“求求你!海伯……我知道我不配,我不敢痴心妄想,我可以离开这里……只求你让我救殿下!”
她的眼神如此卑微凄苦,周海不禁心软了一瞬。
他犹豫不决地把视线投向帷幕之下的床榻,太子面色潮红呼吸粗重,衣裳被褥皆被汗水濡湿,干裂蜕皮的嘴唇上还有来不及拭去的血珠。
再看看跳入冰冷的水井,只为让春寒侵入肌骨的莲西,周海头疼地叹了口气:“也罢……”
都是自己选的,都是冤孽。
殿下醒来若不肯收了莲西,便处死她吧。
他起身离开。
顺手带上了房门。
莲西心中乍喜乍悲,她一步步走向太子……牙齿、手指、全身每一处骨节都在发抖。
得偿夙愿就是这种连灵魂都在颤抖的感觉吗?
莲西赤足站在床前,解开衣襟上的层层饰带,褪去湿透的衣衫。少女冰凉赤裸的躯体游鱼般钻进锦被,立刻感受到太子身上传来滚烫的热度。
她冰凉的指尖触到日思夜想、却不敢亵渎的脸,哪怕他是一团业火,她愿做那焚身的飞蛾。
“噗嗤……好大一条白鱼啊。”
头上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莲西惊出一身鸡皮疙瘩,杀手的本能让她敏捷地抽身挡在床前,扯过锦被裹住赤/裸的娇躯。
“什么人?!”
一个黑衣人像大猫一样无声地落地。
“嘘——想让他死就叫吧。”黑衣人好整以暇地开口,堵住了莲西已经在喉咙口的呼救。
莲西柳眉倒竖,警惕地盯着这个不速之客:“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黑衣人不答,只是一步步逼近床榻:“想救他的命就让开。”
莲西突然想起这个人:“是你!那个小捕快!”
弗四娘眨眨鸳鸯色的眼睛,似乎嫌弃莲西反应迟钝。
莲西认出她刑部捕快的身份,心中却更加警惕。莲西杀过许多人,但这个嘴唇苍白的女孩子依然给她一种很危险的感觉。
仿佛比她这个杀手更冷血。
弗四娘见莲西挡在床前不动,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他这样还需要别人来害吗?”
莲西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她退开一步。
弗四娘上来摸过太子的脉搏,果然尺脉闭合。她捏住太子中指的三个骨节逐一诊断,最后翻开他的眼皮。
莲西在旁边吓了一跳,太子布满血丝的眼白上半部份竟然有一颗黑斑,这个位置正常睁开眼睛是看不到的。
“这是……?”
“邪祟入体。”弗四娘转头对她说道:“接下来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救人,你要明白。”
不待莲西反应过来,弗四娘掌心忽然翻出一柄窄窄的袖剑,她手起剑落,在太子身上落下一片雪亮的剑花。
莲西呼吸一窒。
这该死的小捕快,是要谋杀太子吗?
弗四娘毫不手软地揪住太子一掀,将他翻过来趴在床上,另一手粗暴地抓住太子的中衣嘶拉一扯——
刚被她用袖剑割破的白色中衣登时四分五裂,落了一地。太子赤裸的背部毫无遮拦地暴露在眼前。
莲西捂住嘴,情不自禁啊了一声。
本该闭眼羞涩,但当莲西的视线落在太子瘦削的背部,便再也移不开……那里布满奇怪的青黑色淤痕。
太子再不得志也是养尊处优,这些伤从何而来?
弗四娘从怀中摸出一枚青铜古刀币,尖细环大,刃宽背厚,上面刻着“齐之去化”。
“拿冷水来。”
就着凉透的茶水,弗四娘用青铜刀币从大椎到骶骨刮拭太子的督脉,再横刮肩胛缝直到整个背部。红色血印渐渐盖住了那些诡异的淤青。
古刀币在弗四娘眼中透出锐利的青芒,如同杀鬼厉器。那些藏在太子体内,代表邪祟污秽的黑气一接触青光便纷纷消散。
这个过程极耗心力,弗四娘聚精会神地驱邪,汗珠从她的额头滴落到太子红通通的脊背,再沿太子的腰线滑落,消失在床褥里。
莲西渐渐冷静下来,回想自己方才的冲动,感到一阵后怕。她正想得出神,忽听太子微弱地呻吟了一下。
殿下醒了!
莲西大喜,激动地要扑过去,谁知弗四娘并指如刀,重重敲在太子后颈,太子闷哼一声伏在床上一动不动了。
“你!”
“还没完。”弗四娘斜睨了一眼差点动手的莲西。
莲西下意识后退一步,她站在床尾,刚好面对弗四娘那只浅金色的瞎眼。明知是盲的,但这个眼神残忍中透着狠辣,亮得像猛兽,让人毛骨悚然。
她……她这只眼真的看不见吗?
瞎子的眼球应该像死鱼眼一样浑浊才对。
弗四娘将太子烙饼一般翻了个面儿,露出那张惊艳的面孔。她微微侧头似乎欣赏了一下,嘴里啧啧两声。
“你该死!竟敢轻薄储君!”
莲西气得俏脸通红,抬掌就想劈过来。
弗四娘视若无睹地拿起太子的左手,嘴里冷冷地道:“再捣乱连你带他一起杀!”
她指尖捻着一根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金丝,在太子中指一抹,割出个十字形的伤口。弗四娘一手捏住伤口放血,另一手再次翻开太子的眼皮。
随着指尖鲜血滴落,太子眼白上的黑斑一点点缩小,最后只剩针尖大小。
弗四娘松开太子的手,捏紧太子的眼皮,另一只手捻着金丝一端当金针用,对准太子的眼球猛地刺下去!
“住手!”莲西大惊失色。
弗四娘真的住了手。
金丝几乎堪堪挨上眼球,只差一线。只要手稍微一哆嗦,太子的眼睛立刻就会被戳瞎。
莲西情急之下扑过来,却不敢触碰弗四娘,原本抓紧的锦被掉在地上,露出姣好的身段。
弗四娘没空搭理莲西。
她全神贯注地凝视着太子眼白上的小黑点。
针尖逼近的刺激挟裹金石锋锐之气,不断冲刷着这个小黑点……
小黑点终于消失。
“黑豆七粒、朱砂七粒、雷劈虫七只、灯心草七根,七碗水煎作半碗服下,可保无虞。”
弗四娘用袖子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交待完便打算离开。
“站住。”
莲西下意识地叫出来。
弗四娘回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要留下我?”
莲西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下,对方刚刚救了殿下的性命,但,就是这种来路不明的好意才最可疑,不是吗?
“你为什么要救殿下?”
无人回应。
因为周海默许莲西爬床,特地遣远了周围的护卫,结果倒为弗四娘脱身制造了便利。
莲西追出去时,整个院落空无一人,唯有夜空一轮明月,洒下冷冷的清晖。
为什么要出手救太子?
弗四娘也在问自己。
可能是因为当年的哑巴小哥哥笑起来太好看,宛如今夜的月华。
那一抹白月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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