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杀人放火夜（1/2）

……

“就说本世子病了，不见。”

郭丹岩翻了个身脸朝里继续睡。

“真不见？”

“不见不见。”

“不见我可就走啦！”

“好走不送……唔……嗯？”

郭丹岩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支起身体回头看。

刘星函规规矩矩地站在地下，小捕快弗四娘大马金刀地坐在桌旁，斜睨着睡眼惺忪的世子爷，还抖着腿。

“……”

“刘星函！你是死的吗！”

刘星函被吼得一哆嗦，委屈地指了指自己的下巴。

郭丹岩眯起眼，才发现刘星函下颌的关节被卸掉了，两只眼睛卡巴卡巴几乎让人觉得他要哭出来了。

刘星函是真的快哭了，他宁愿被戳一刀也不要被卸下颌啊啊啊啊啊，他有阴影啊啊啊啊啊！！

郭丹岩搓了把脸，坐直身体看过来。他睡意未消的眸子氤氲着一层水雾，但仍然是黑白分明的，清归清，浊归浊，好像黑山白水之间下了一场濛濛细雨。

可惜。

弗四娘压根没看这张颠倒众生的俊脸。她的视线不客气地钻进世子松松垮垮的领口，流连在他裸露的胸膛上。

“看够了没？”郭丹岩打个哈欠掩起领口：“懂不懂什么叫矜持。”

“矜持？是什么？”

弗四娘收回眼里的小钩子。

一样，这个假世子脸部和身体肤色、肤质都完全一样，可以断定没戴面具，是本相。

带人皮面具的，大部分只伪装到颈部，会把身体涂上相近底色的已经算精细操作，但肤色、汗毛浓淡走向、毛孔等等，总会有细微的不协调。

但这个人并没有。

为什么刘星函这个真护卫会跟着假世子？

真正的郭丹岩去了哪里？是半途出事被调了包，还是卫国公府自己偷梁换柱？

弗四娘垂下睫毛，掩去复杂的心情。

“三更半夜鸡都没叫，你到底来干什么？你这人不睡觉的吗？”

弗四娘认真地回答：“不睡。”

从四年前开始，她再也没睡过觉。

郭丹岩捂住脸暴躁地呻吟了一声，你有毛病啊。

就听弗四娘轻轻柔柔地说道：“我想请世子帮忙去杀个人。”

杀人？捕快居然要杀人？

郭丹岩觉得自己更暴躁了。

……

墓楼。

层层叠叠的帷幔拖在地上，精致的青铜兽形香炉缓缓喷吐着让人慵懒依兰香，地上是厚厚的纯黑兽皮，赤足踏上去又暖又软。

奢靡华丽，恍若神仙洞府。

然而这里是不折不扣的人间地狱。

老疤伏在一个雪白的肚皮上，肚皮浑圆高高隆起，竟是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看样子足有六七个月。

此刻这女子浑身泛着不正常的粉红，手脚并用地缠住老疤，全然不惧他身上淡粉赤红暗黑交织，如蚯蚓沟壑般蜿蜒起伏的伤疤，从头到脚没有一块好肉。

这是依兰香的催情作用。

她沉浸在情动的幻觉里，看不见身上这张恶鬼般的脸：没有五官起伏，没有眉毛，没有鼻子，没有嘴唇。只有裸露的黑黑的鼻孔，裸露的血红的眼球，裸露的牙床和白森森的牙齿。

老疤忽然抽身离开，摘下墙壁上悬挂的马槊，居高临下地看着在兽皮上双腿弯曲状若迎奉的女子。

她的肚子忽然凸起一角，此起彼伏地动了几下。

是腹中的胎儿在踢。

老疤幽暗的眼神一热。

猫……

老疤眼前浮现一张绝美的脸，鸳鸯色的双眼，淡漠禁欲的唇色。

……

“公子？”

门外响起低低的询问。

老疤睁开眼：“进来。”

一个下人进来，对老疤耳语了一番。是他们埋伏在卫国公府外的暗哨送来消息，一刻钟前，卫国公世子乔装打扮孤身离府，看方向，是奔着春归楼去了。

老疤思忖片刻，钰王杀许如侬灭口，证明许如侬和唐今生正是经手元仙丹之人。

这元仙丹，本是钰王用来收服卫国公世子的。然而许如侬劝酒失败，使郭丹岩有了提防，他难道就不想弄清楚那酒中究竟下了什么东西？

他起疑后查到了多少？

老疤心一横，元仙丹如今是拓跋家最重要的底牌，宁可杀错绝不放过。

卫国公一旦丧子必然与皇帝离心，边境不稳，皇帝便无暇死盯拓跋家，二叔可以顺势进一步握紧朝堂。

“调十名血影，烧春归楼，斩郭丹岩！再告诉螳螂，用他的时候到了。”

下人有些犹豫：“公子，螳螂是我们在太子那边仅存的最后一个耳目，级别很高，况且刺杀世子……是否要与家主商榷一下？”

“抬头。”

下人依言抬起头来，被老疤筋肉横生没有五官的烂脸吓得心里一颤，极力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

无论看多少次，都没办法习惯啊。

老疤突然咧开红彤彤的牙床一笑：“按我说的去做，乖。”

下人双腿一软差点尿出来，立马很乖地去了。

很快有另外四个专门清理打扫墓楼的小厮进来，熟稔地整理满地凌乱，为老疤放水沐浴，准备全新的绑带。

两个小厮动手去拖拽地上的女尸，却惊讶地发现她只是昏厥，并没有死。

甚至没多少外伤。

两个小厮不安地对视了一下，只好请示浴桶中的老疤：“公子，如何处理？”

老疤闭着眼道：“这个贱婢是我亲自抓的，那两个老不死的大呼小叫，想来是舍不得儿媳和肚里的孙子。把她肚子剖开，挖出胎儿一并送回去吧。”

“是。”

……

郭丹岩在金京四通八达的小黑巷里疾行，一个接一个地打哈欠，根本停不下来。

“案发当日，有两类人曾与唐今生接触，而不会引起怀疑：第一是钰王派系，第二是春归楼的姑娘。钰王一伙平日与唐今生朝夕相处，多得是下黑手的机会。所以，凶案发生的最初，一定有一个春归楼的姑娘。”

“许如侬已死，也该找桑紫问问话了。莫说她曾接触过唐今生，这些场面上打滚的妈妈都是成了精的，姑娘们的事，她们总会知道点什么。”

“所以请世子假扮杀手，佯装刺杀桑紫，造成凶手下一个要杀她的假象，我再出手搭救，看看能套出些什么。”

“……”

老子为什么要答应她？大概是脑壳睡坏了。

郭丹岩自认倒霉地摸摸鼻子。前面再转两个弯出了巨鹿巷，右手边就是春归楼。

郭丹岩突然站定。

残留的睡意一扫而空，他猿猴般敏捷地翻身攀上屋脊远眺，那边的天空，正亮起不祥的红光。

春归楼在熊熊燃烧。

“……”

不是吧，这个，该不会是那个狗胆包天的小捕快在放火吧？为了套个话杀人放火手笔这么大？

郭丹岩摇摇头，他真是脑壳睡坏掉了。既然情况有变，还是先去把桑紫捞出来。

他重新回到地面，紧了紧蒙面巾，朝春归楼悄悄潜行。

春归楼外已聚集了不少人，有衣不蔽体仓惶出逃的姑娘小厮，也有被大火惊动的街坊邻居，端盆抬桶来帮忙救火。

混乱中有人问：“桑妈妈在哪里？”

“不晓得。”

“该不会没逃出来吧？”

“糟糕，桑妈妈的房间在上面，可能被火围在里面了！”

“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