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夜战尚书府(2/2)
但今天不可以。
她还有别的事要做。
……
入夜后,大雨初歇。
尚书府今夜的气氛十分压抑,从管事陈冲开始,所有下人做事都蹑手蹑脚赔着小心,大气也不敢出。
只有一个心宽的人吃香喝辣什么都不耽误甚至还有点儿欢乐,这人就是陈良荻。
她在床上滚了又滚,将脸埋在柔软丝滑的被褥里傻笑,一遍遍回味着今日与冯奕洲的短暂交集。
直到实在撑不住酸涩的眼皮,陈良荻入梦前最后一刻还在想,当时怎么没多聊几句呢……
陈良荻在温暖的被窝睡得安稳,像只满足的鸽子。
同一时刻,陈府绵延起伏的屋脊上,弗四娘藏身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像只亮出利爪的野猫。
《葬书》和《青囊秘术》中都有关于“惶蝥困魂阵”的记载。这是一个极其恶毒的阵法,阵胆需要一个大德夭折之人,镇锁其魂魄,夺取其气运和未尽的寿数,来兴旺他人。
从时间上推算,陈群正是在拓跋翻雪病死后开始平步青云的,擢升速度之快匪夷所思。表面上看,像是借了拓跋家的东风,但见过惶蝥困魂阵后,弗四娘有另一个大胆的猜测:
拓跋翻雪的尸体,很可能根本不在坟茔中,而是镇在翻雪楼。
她的死因,也有待商榷。
今日翻雪楼被刑部暂时查封。陈群这边会不会有些风吹草动?唐今生的死,与陈群有没有关系?
弗四娘几个起落,悄无声息地落在书房的屋顶上。
书房里没有灯光。
看来陈群已经回房歇息了。
弗四娘轻巧地翻身下地,侧耳听了听,四下一片漆黑,万籁俱寂。她将手按在窗上,指间夹着一根头发粗细的金丝,准备撬窗进去看看。
“啪哒。”
一粒小石子不知从哪里掉下来,发出轻微的响动。听在弗四娘耳中却犹如重鼓。
她猛地僵住。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她觉察到屋子里突然响起微弱而短促的呼吸声。
里面有人!而且不止一个。
是陷阱。
弗四娘毫不迟疑拔腿就跑,雨后湿润的建筑在她足下迅速掠过。过了几个岔路口,前方影影绰绰似乎是个花园。疾奔中的弗四娘突然猛地折返,箭一般射向树梢。
她的指尖有肉眼看不见的金色的微光,就在这点微光快挨到树上时,大树突然扭曲变形,一个黑影现出轮廓,嗤声轻笑道:“好没良心的小东西!”
黑暗中两人一言不合就动手,弗四娘攻势凌厉,黑影翩若惊鸿,攻守间彼此似有默契,都不想弄出太大动静。与其说厮杀,更像点到为止的试探。
三十招后,两人已经一路从树丛打进花园,打到池塘假山附近。弗四娘挥掌劈向黑影的面门,黑影闪身避过,不料弗四娘指尖金光突然暴长。
“嗤”一声轻响。
黑影脸上的遮面巾被割出一条小口子。
弗四娘一击得手却没有猱身追击,反而突然收手。她站在假山石上,抿起嘴角说道:“多谢世子相助。”
黑影既不否认也不承认,面巾上方露出的眼睛流光璀璨。
来不及再说,整座陈府从书房开始,以很快的速度明亮起来,火光和人声四处蔓延。
“搜!有刺客!”
“前边没有,去那边看看!”
“点灯,弓箭准备!”
弗四娘和黑影几乎同时跃起,各自遁入黑暗。
黑影快速游走在黑暗和火光的边缘,巧妙地利用周遭的环境遮掩自己,穿过陈府迷宫般迂回的建筑,一次次与追捕擦肩而过,最终成功地翻过高耸的院墙,跳进了索隆巷。
黑影胸口有微微的起伏。他加快脚步朝巷口冲过去,出了索隆巷,就是四通八达的街道,陈群的人再想追就难了。
巷口近在咫尺。
黑影眼角突然瞟到一点若有若无的金色微光。他收不住冲势,千钧一发之际惟有猛地倒仰,一条锋利无匹的金丝紧贴他面门划过,割断了几根飘起的发丝。
黑影额角沁出微微的冷汗。
这根肉眼极难察觉的金丝横贯巷口。若非他反应快,可能已经被拦腰割成两截。
黑影抬手摘下撕破的面巾,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隐隐有怒意。
正是世子郭丹岩。
他冷冷道:“出来。”
弗四娘的身影应声出现在巷口。
这次两人没有马上动手,气氛却比花园中更加凝滞沉重。他向她示警,她却几乎取他性命。
为什么?
弗四娘端详了郭丹岩片刻,突然问道:“世子为何对陈府如此熟悉?”
郭丹岩反问:“何以见得?”
弗四娘叹口气道:“我与陈大姑娘时常往来,因而了解陈府也不奇怪。可世子第一次进京,与陈尚书素未谋面,居然能在黑夜里准确无误地横穿陈府。只有在毫不犹豫而且一步也未走错的情况下,世子才能与我同时到达索隆巷。”
“所以你要杀我?”郭丹岩已经恢复了平静,他微微侧头看向弗四娘,黑山白水的眸子即使在黑夜里依然动人心魄。
真是一副老天给的好皮囊……
弗四娘不禁感慨了一下。
但,这人不是卫国公世子郭丹岩!!!
他是谁?
弗四娘心念急转,不,绝不能让对方知道自己识破了假世子的身份,对方敢顶着欺君之罪冒天下之大不韪,背后必有依仗,图谋必定不小。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二人互相打量,各怀心思。
气氛仿佛渐渐绷紧的弓,愈发压抑,杀意如箭一触即发。在最紧张的一瞬弗四娘突然道:“世子,做笔交易如何?”
郭丹岩双手垂在腰侧,低头思索,长长的睫毛遮住眼里的神色,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出手。
弗四娘继续道:“我助你扳倒陈群。”
郭丹岩睫毛一动。
“拓跋翻雪之死可能另有隐情,跟陈群有关。”弗四娘既然开了头,顺势再下一剂猛药:“此案能瓦解陈群与拓跋家的同盟关系,让他们反目成仇。”
“你怎么知道,我跟拓跋家不是一条船上的?”郭丹岩掀起睫毛,似笑非笑。
“一条船也罢,陈群尾大不掉,想必拓跋家忍他已经很久。”
郭丹岩笑意更深:“扳倒陈群于我有何好处?”
弗四娘耸耸肩:“世子夜半造访总不是为了陈大姑娘。”
大家都不怀好意,你懂的。
“……条件是?”
这就表示同意了。
弗四娘狡黠一笑:“并没有甚么条件呢,小人只想当一名好捕快,查明真相而已。”
郭丹岩眨眨眼,也笑了。看来小丫头不仅没良心还很贪心,这招以退为进,意味着她可以借查案的名义随时向自己提出要求。
“世子。”
“世子。”
弗四娘离去后,街边的黑暗中冒出两个全身黑衣的夜行人。正是手持利刃的刘星函和郭小石。
“就这么放她走吗?”
郭丹岩摸着鼻子若有所思:“拓跋翻雪的事,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
弗四娘手心里有微微的汗渍。
假世子的眼睛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她胸口发闷,隐约有想呕吐的难受。
一定有哪里不对。
她心不在焉地跃下墙头,回到自己的无事园。随意的脚步忽然一顿。
小院里,石桌前,端坐着一名清秀的中年男子,面色白如冠玉,薄唇殷红欲滴。
弗四娘上前,轻轻唤了一声。
“义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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