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夜战尚书府(1/2)
……
“那你看唐公子是被害还是失足?”冯捕头继续揶揄弗四娘。
“虽有疑点,但确是他杀。”
弗四娘说得平静而自然。
她肯定的语气引起了胡卫的注意。“嗯?说说看。”
弗四娘看向右侧,沉默了一下,那里坐着太子、钰王、卫国公世子。
命运有时就像此刻金京这场扑面而来的倾盆大雨,来得让人措手不及。
她垂下眼,走到场地中央标记的地方,那是唐今生尸体的位置。
“死者自六楼南侧第三扇窗处坠下,落在此处。”弗四娘抬起手臂示意了一下脚下到南墙的距离:“距离超出九尺。”
她向前迈了几步。
“以翻雪楼六楼的高度估算,男子跳楼自尽应该会落在五到六尺之间。”
她跺跺脚:“比如这里。”
“同样自六楼坠下,但距离小于五尺,则很可能是意外失足,因为死者翻出窗口的力道比自尽者还小。”
“相反,落地距离超出六尺许多,则极有可能是死后坠落,这表示有外力介入,将死者向外推出。”
冯捕头问:“那他被推下来的时候到底是死是活?”
弗四娘转头看向刑部仵作。
“无论自尽或意外,只要是生前坠楼,在落地的一瞬间,人体都会产生抵抗地面、自我保护的本能反应。而这反应的结果,便会让骨骼的大关节处出现骨折。”
仵作点头:“比如颈,肩,髋,膝,肘,踝。”
“然而,死后坠楼的情况,由于人体已经没有本能反应,尸体会直接撞击地面。骨折的位置,会依据冲撞部位呈不规则的分布,而不限于关节。”
仵作犹豫了一下:“死者上肢胁肋多处骨折,的确具有死后抛尸的特征。但是——”
“但是死者内脏破裂,体腔出血。除了落下时直接触地的位置,找不到其它致死原因,也没有中毒迹象。”
弗四娘接过仵作的话,慢慢往下说道。
“而且,活人受伤后,血液有自行凝固和修复的能力,达到止血效果。尸体则不会有血液凝固的状态出现。”
这正是仵作验尸时的疑惑。
当时仵作切开唐今生内出血的部位,体内伤口凝聚的血块显示,死者坠楼前并未死亡。
仵作之间流传着一个说法:“尸体会告诉你真相。”
但这具尸体竟然自相矛盾。
实在是太奇怪了。
冯捕头听得云里雾里:“那……那会不会是死者失去意识时,被人推下来的?”
“如果死者失去意识,凶手完全可以悄无声息将其杀害后脱身,又何必要抛尸下楼暴露自己呢?”
弗四娘摇头:“还有,这个人究竟是谁?”
冯捕头语塞。
这就是本案最费解的死结,唐今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坠落的,案发时所有人都在一楼。无论是失足、自尽、还是被人推落、抛尸,最后推理总会进入一个死胡同。
看似简单,实际扑朔迷离。
不仅冯捕头听得入神,这番推论也吸引了在场的其他人。
钰王不悦道:“本王都被你绕糊涂了,一会儿说是他杀,一会儿又说凶手不在现场,到底是什么意思?”
“莫非你在信口开河,戏弄我等?”老疤刻意上前几步,血红色的眼珠骨碌碌转动,从白色纱布中凸出来。这模样能止金京小儿夜啼,是噩梦最深处才会出现的可怖怪物。
“死人不会说谎,但活人会。”
弗四娘不以为意地撇他一眼,继续对钰王说道:“外有禁军,凶手一定是现场的某个人。他的不在场证明,必有漏洞。”
胡卫皱起眉:“你是说有人作伪证?”
“口供未必是假,但眼睛看到的东西也不一定是真的。”
“仵如侬隐藏行踪,会不会就是凶手?”
“不,不是她。”
胡卫奇道:“为何如此肯定?”
就算许如侬气力不足以将唐今生推到坠地九尺之远,或许她另有帮手呢?
但这次弗四娘卖起了关子,只推说证据不足。胡卫再三追问得不到答案,有种被对方轻抚狗头笑而不语的感觉,不由悻悻。
现场搜集到的酒壶和门锁,被送回衙门进一步调查。翻雪楼临时封闭,由刑部派人看守。
这场风雨交加的接风宴,终于暂时落下血色帷幕。
……
“这就是堂老板的义女?”
太子靠着车厢闭目养神,就在周海以为他快睡着的时候,太子突然冒出一句。
“正是。”周海急忙接上。
“小堂宴最近生意很差吗?”
“不不,殿下说笑了,小堂宴生意比从前更加火爆。”
太子闭着眼似乎随意地道:“小堂宴在金京走的是清流的路子,大家都说堂老板富贵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周海笑道:“那还不是因为背后有殿下罩着,堂老板自然顺风顺水,大吉大利么。”
“这么一个顺风顺水的小堂宴,小老板却跑去当了捕快。”
太子突然睁开眼:“图什么?”
“这……”周海在脑中努力搜索了一番。
“这个义女是堂老板四年前从北边带回来的,据说是被人伢子略卖的孤儿,看她聪明伶俐,便教了些功夫。当时白支重建亟需用人,堂老板曾提出让这丫头加入。”
周海帮太子换上一杯热茶。
“是老奴见那孩子年幼,又盲一目,便回绝了。谁料想一转头这丫头已经长大,还跑去当了捕快。”
太子抿了口热茶,问道:“她可知道堂老板的身份?”
“殿下放心,堂老板是信的老人儿了,知道规矩。”
太子重新合上眼:“留意这个丫头,别让堂老板知道。”
“是。”
“真是一只有趣儿的小猫。”
周海听到太子沉沉的话语,略带鼻音,似乎就要入睡,又似乎带着笑意。
猫吗?周海自行脑补着,柔贵妃身边倒养着一只黑猫,生着一对蓝绿异色双瞳,跟这弗四娘还真有点相似。
……
“哈啾!”
弗四娘打了个喷嚏。
婢女裹绿连忙将火盆拨了拨,嗔怪道:“好好的老板不当,非要当什么捕快,可不是自讨苦吃。”
弗四娘只是笑。
裹绿将她湿漉漉的头发慢慢擦干,细细梳理,拿一把小金剪子将开叉打结的头发剪掉,再涂上花粉香精。
门外有轻轻的脚步声,是另一个婢女蓄朱过来传话,两位大掌柜已经在偏厅等候多时了。
弗四娘将头发随意一拢,披了件外袍,便往前边行来。今日是初七,小堂宴每个月对账的日子。
弗四娘抓大放小一目十行地抽查了账册,结果令人满意。杨宁和嘻嘻这对搭档是她一手提拔,杨宁沉稳,嘻嘻果断。小堂宴能长盛不衰甚至比几年前更红火,都是他们俩的心血。
她合上账册点点头,示意两人可以回去了。
嘻嘻一直两眼放光地看着小老板,就盼她开口留饭,结果老板撵人了。嘻嘻像挨了霜的狗尾巴草,垂头丧气地噢一声。
杨宁猛扯嘻嘻的衣袖。
翻雪楼之事已传得沸沸扬扬。杨宁知道,刑部将这桩凶案派给了自家小老板负责。
说是重用,实际就是胡卫这老油子生怕触了哪位大人物霉头,推个新人出来顶缸。
这里可是金京。
一只小虫扇动翅膀,最后可能会演变成一场风暴。
杨宁对后知后觉满脑子都是八卦的嘻嘻摇了摇头。
弗四娘看得分明,不由好笑。
她知道嘻嘻一心想要留下打听一下今天翻雪楼的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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