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失去(1/2)
几日的大雨终于晴了,生病的几人也都好了许多。
豆月白最是放心不下程枫,一大早便和阿婵带了衣物和吃食去看望他,衣物是韩一山的,他们俩身高体型差不多,吃食是阿婵亲手做的,清淡爽口。
程枫自醒来后,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除了睡觉吃饭,整日里呆呆地坐在窗前,豆月白跨进房门,也没能惊扰到他。
豆月白坐在他对面坐下来,轻轻地呼唤道:“程大哥,是我和阿婵,你还认识我们吗?”
程枫像是失聪了一般,一动不动。
豆月白和阿婵对视一眼,想了想继续道:“那日,我昏倒,是你把我背回你的家中,你还记得么?”
像是被触动了般,他搭在桌上的手指,微微地颤了颤,这个细小的动作没能逃过豆月白的眼睛,她一阵欣喜,继续道:“原来你还记得,真是太好了。”她迟疑了片刻,试探地问道:“只是,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嫂夫人呢?”
话音刚落,程枫“腾”地站了起来,掀翻了桌上的茶壶茶杯,豆月白和阿婵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连连后退,只见刚才还面无表情的程枫,此刻满脸暴怒痛苦之色,他双拳紧握,向天呼嚎,脖颈处青筋爆突,挥拳狠狠地砸向桌子,桌子顷刻间四分五裂。
豆月白和阿婵现在满地的桌子碎片中,脸色苍白,两人相互紧拉着双手,不知该如何是好。
门外的下人听见异动,慌忙跑进来,豆月白反应过来,挥挥手,示意他们出去。
发泄完的程枫像是虚脱了般瘫坐在地上,豆月白战战兢兢地走上前,从袖子里掏出那枚镯子,递到程枫眼前,程枫抚摸着镯子看了许久,却像个孩子似的“呜呜呜”地哭了起来。他的哭声让豆月白的心里止不住地酸楚,能让一个堂堂七尺男儿哭成这样,该是多么的绝望心伤……
豆月白和阿婵悄悄地退出门外,俩人就这么坐在门外的台阶上静静地守着,谁也没有说话,各自想着心事。豆月白想到了已经不复存在的豆府,永世无法相见的父母兄姐,曾经一派繁华的豆府已经化为了泡影,只留下自己一人。阿婵也很难受,她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姓甚名谁,阿婵这个名字,还是当年自己被带进豆府时,正是盛夏,蝉鸣蛙叫的傍晚,夫人便为她取了阿婵做名字,如今也没了,只有她和豆月白相依为命,以后会在哪里,未来会是什么样子?想到这,她轻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将这些不快甩到脑后,不愿再想。
过了许久,屋内的呜咽声停了,豆月白示意阿婵在外面守着,她一人有了进去。
程枫靠墙而坐,手里握着那枚镯子,脸上满是泪痕。
豆月白在他旁边也轻轻地席地而坐,却不知如何开口。
未曾想,程枫竟然开口了,他低沉的声音缓缓道:“月小姐,没想到能见到你,还是你救了我。”
看来,他什么都知道,豆月白道:“是韩一山发现了你,将你抬回来的,很抱歉啊,雨太大请不到郎中,所以我斗胆给你扎了针,没想到我的第一次给人看病施针居然是你,要是有什么差错,那我可真是害了救命恩人,当时着急没想那么多,现在反而有点后怕……”
程枫道:“没关系,我已是心死之人,若是死了,正好早早去地下与夫人团聚。”
豆月白心内一惊:“嫂夫人?她……她怎么了?”
程枫满脸痛苦,忍着悲愤道:“她已经不在了……那日,正好有几位往日的朋友,邀我一起去打猎,许久未见,我们打了好些野鸡野兔,直到午后才往家走,准备到我家中喝个尽兴。”
豆月白道:“后来呢?”
程枫叹口气道:“谁知还未走进木屋,就远远地看到一二十个官兵正站在院子里。我当时心内着急,怕夫人出事,想要赶紧回去,几个兄弟将我紧紧按在树丛后面。”
豆月白道:“普通猎户人家,怎么会有官兵?”
程枫道:“没一会,就看到我那夫人,被五花大绑地推了出来。”
原来那日的官兵竟是为了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为首的围着程夫人看了几遍,道:“不错,不错,有几分姿色。”说着在程夫人的脸上摸了一把,谁曾想,那程夫人居然一口吐沫吐在那人脸上,那官兵头目,擦了擦脸,狞笑道:“哟呵,性子还挺野。要不是多个美人,能多份奖赏,老子早就砍了你!”
程夫人道:“我们乡野小户如何得罪了官兵,说抓就抓!”
那官兵头目道:“乡野小户也是皇帝的子民,如今新帝后宫空荡荡,亏的你有付好皮囊,以后再不用吃苦受累了。”
程夫人怒道:“狗皇帝,哪里是什么后宫缺人,他连先帝的嫔妃都不曾放过,真是罔顾人伦,禽兽不如!”
那官兵头目也不恼,道:“你乖乖地跟我进宫,享荣华富贵,我也好多拿份赏银,对咱们都好。”
草丛后的程枫早就怒不可遏,挣扎着起身,刚好被程夫人给瞧见了。
程夫人突然道:“既然如此好事,不如我们这就走吧!”说罢,当先往外走去,那官兵笑笑道:“得,这还真是脑子好使。”说完领了一众官兵随后而出。
待走远了,几人才将程枫放开,谁知那程枫提了柄长枪就追了出去,不多久就在林子边缘追上了哪对官兵,他暴喝一声冲进人堆,厮杀起来,将官兵杀了个措手不及,只是寡不敌众,他自己也受了伤,程夫人看着程枫泪流满面,她心知肚明,再战下去,必死无疑。她竟然咬舌自尽了……
官兵见美人已死,赏银也拿不到,再丢了性命,可得不偿失,便无心再战,仓惶离去……
程枫无暇追击,抱着夫人的尸体,悲痛欲绝,夫人为了救他居然自尽了.
是非之地不易久留,程枫在几个朋友的劝说帮助下,匆忙安葬了夫人。夫人已逝,留给他的除了那个镯子,就是他的那条性命!他心无归属,一路有酒吃酒,醉卧路边,悠悠荡荡如同行尸走肉,不知不觉居然来到了奉州醉卧雨中,被人救起,见到了豆月白和阿婵。
豆月白没想到,她们一走,程枫夫妇就遭此巨变,程夫人的一颦一笑都仿佛还在眼前。如此恩爱的夫妻转眼就阴阳两隔,此生不能相见,真乃人生的痛事。
豆月白轻声道:“程大哥,你的痛苦我能感同身受。那日你救了昏倒的我,你可知我因何昏倒?”
程枫摇了摇头。
豆月白继续痛心回忆道:“我家在长安,我爹乃是开府豆卢绍,朝廷内乱,屠杀忠良,豆府满门抄斩……”豆月白心内剧痛,有些哽咽,她平定了下心神,继续道:“我刚好外出学医,才侥幸逃过一劫,在城外得知豆府……得知豆府无人生还,伤心惊惧,昏倒了过去……”
程枫满脸惊讶,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年少的弱小女子,经历了如此大的变故,曾经的大家闺秀,如今成了孤家寡人,却很坚强地挺了过来。
豆月白道:“我从小到大,什么都不会做,只喜爱翻看医书,研磨晾晒药材,从未想过人间疾苦,没想到,一瞬间就连家也没了。我也想着随了父母兄姐而去,一了百了,可我不能,我是豆府唯一的血脉了……”
程枫道:“难怪救你回来那几日,你连话都不肯说。”
豆月白道:“我得活着,所以才化名月白,不敢再用豆姓。程大哥,新帝如此昏庸无道,我们都应该好好活着,看看这个狗皇帝会落得何等下场!”
这话犹如醍醐灌顶,惊醒了程枫,他咬牙切齿道:“对,活着,我这条命是夫人换来的,我更要好好珍惜,她不能白死。”
豆月白放下心来,能想通,不再钻牛角尖,程枫就不会颓废下去了。
豆月白道:“程大哥有什么打算吗?”
程枫摇摇头道:“如今只剩我一人,天大地大,也不知该去哪里。”
豆月白道:“咱们还真是同病相怜,不过,我要前去梧桐谷学医,其实说是学医,只不过是请求父亲的老友收留。”
程枫道:“你一个弱女子,有凤凰谷做个依靠,也算稳妥。”
豆月白反问道:“那你想让个地方呆下去么?”
程枫想了想,缓缓摇头道:“寄人篱下,虽然安稳,却是不得自在,我还是喜欢以前和夫人在林中快乐自由的生活。”
看他又想起来伤心事,豆月白连忙叉开道:“程大哥此话正合我心意,我也不喜嘈杂,人多之地,见过梧桐谷谷主,我也想寻的一世外之地。对了,这一路上,我们误打误撞,经过一个叫桃花源的小村子,三面环山,有水有林,很是清净。”
程枫默不作声地思索着,像是下定了主意,道:“月小姐,不如,不如让我跟着你吧,我也不知道能去哪里,跟着你心里感觉踏实,哪怕是做你的奴仆也成。”
像是怕被豆月白拒绝,他说的很急,很是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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