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经年不朽(8)(1/2)
六月初七,子时初,白色的雾气渐渐弥漫开来,似乎还夹杂着寒鸦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已分不清,哪里是来路,哪里才是归途......
神界的往生路口,一白衣男子执一把破旧油伞,喃喃自语,神色看着有些着急。
忽有铃声传来,只见伶仃婆提着渡魂灯缓步走来,声音有些沙哑,不辨喜怒,“我们又见面了,熏池大人。”
“你认得我?”
“当然,老婆子我可是神界的渡魂人。”
“你说‘又’,那我以前可是来过?我,我不记得了。”
“每年的六月初七这天你都会来,大概得有一千年了。”
“那你可知我为何来此?”
“寻一女子。”
“女子,谁...?”
“神火兽狏即,你说她叫姝娰。”
“姝娰...姝娰...我怎么记不得了......”
狏即兽族因曾追随蚩尤而被神界唾弃,沦为巫兽,圈禁于鲜山。
姝娰从未出过鲜山,常听灵娥们说起山外的景象,羡慕不已。
她第一次见到熏池的时候甚是狼狈,七窍生烟不说,衣服还烧破了好几个洞。属五行火兽的她碰水即会被灼伤,但却偏偏落入熏池时常打坐的神池里,不仅蒸干了池水,还烧焦了他的大片异常珍贵的血茜草。
也许缘分本就总是这般不期而遇吧,一切都那么自然,悄然而至。不知道究竟是是谁迷了谁的眼,谁又乱了谁的心?
姝娰以重伤不宜跋涉为由,硬是赖在了熏池居住的敖岸山,美其名曰:静心休养
姝娰的存在让熏池的世界从冷色调变成了暖色调,从最开始的不耐到慢慢喜欢上这只叽叽喳喳、如火般温暖的小火兽,他心头的冰雪也渐渐融化了。下雨时他总是执伞而立,牢牢地把她禁锢在怀里,生怕伤了她。
和所有俗套的故事一样,上神和巫兽这样不合伦理的爱情引起了九重神界的震怒,下令诛杀姝娰。六月初七的混战中,两人皆重伤,熏池被上古玄冰禁锢,寒入肺腑,昏迷不醒。
姝娰喷火化冰,却无济于事,心下大恸,冒着神魂俱灭的危险准备以她的命换熏池的命,灵娥拼命扑火阻拦,却只能眼睁睁看她自燃。
姝娰静静地躺在熏池胸前,抚摸昔日熟悉的轮廓,泪缱绻不止,“这世间多少故事,起笔不同,落笔却原来早已注定,对不起,熏池,我走后,莫要思也莫要寻,然后找一个神女成亲吧,这样九重天就不会再找你麻烦了......”
熹光微转,斗转星移。
一人独撑伞,如何到白头?
“婆婆,谢谢你。”伶仃婆婆的渡魂灯里传来清脆的女声。
“唉,你为何不告诉他你其实......?”
渡魂灯里的声音有些落寞和迟疑,“我现在只是寄居在灯里的一缕残魂而已,与其再次绝望,不如两相忘”
即使再也没有记起你,我亦然记得那种被你温暖过的感觉,时光流转,也许我们会再次相见......
南国在七国的最南端,常年无冬无雪,只有春夏。
南国七年,春。
画师橘右生游历北国归来,在朝堂之上献出《北国冬景图》,北国风光皆了然于画上。
北国风光,南国之人最为艳羡,雪,更为尤甚。
献图归乡的橘右生名声大振,但却入了梦魇,时常见一红衣女子在梦中出现,肤白如雪,巧笑倩兮。
数月以来,每每从梦中醒来,唯剩春风徐徐,梦里佳人的容貌也一直模糊,只有那抹红衣,深深地印与他眼底。
南国八年,橘右生母丧。那一天,雪纷扬,南国似被雪一夜间埋葬。
大雪交割,岩下雪如尘;千峰笋石千株玉,万树松罗万朵云。
橘右生立于母亲棺椁之前,身侧凄楚。忽闻身后有一女声传来:你喜欢雪吗?
右生惊觉,转身见一女子,双脚赤裸踏雪而来,身上的红衣似鲜血印入眼底,嘴角噙满笑意。
在下,画师橘右生,姑娘是......
我啊,我没有名字。
姑娘踏雪而来,我唤姑娘阿雪可好。
女子上前一步,目光灼热:那,我便叫你阿生,生生世世,恒古恒今。
右生愣住,重复着道:恒古,恒今。
女子执起阿生的手,莞尔一笑:恒古恒今,我和你。
虽是寒冬,但她的笑,俨然如朱砂,滴进他干涸的心里,渲染开来。
南国十一年,化身阿雪的神兽下嫁橘右生,右生早前便已知道她非我族类,心下并无惊奇。
三年间,二人真情流露,痴心相守,右生与市井之间卖画为生,亦有阿雪陪伴左右。
她曾问过他:作了那么多的画,最喜欢的是哪一幅。
我曾经给朝廷奉上过一幅冬景图,我毕生心血,皆在那里。
虽是真心之话,却也让阿雪心下默然:自梦境相遇已三年有余,以画为生的画师,却没有给自己心爱之人画过一幅画像。
他不作,她亦不说。只有误会遇见加深,终有破土而出的那天。
次月,村口发生大火。
在火场里有人看见一红衣女子立于屋前。右生得知此事,心下惶恐,遇找阿雪询问此事。
那日,南国下了开国以来的第二场雪,却也是最后一场。
阿雪自幼在鲜山长大,但从未下过山,只因最致命的是:她所在之处,必有火灾。
与右生厮守,强行压制自身,终遭法术反噬。
风声鹤唳,红衣的阿雪,赤脚站在雪地里,一如初见之时。
阿生,我的脚好疼。水火难相容,终归是到了这一天。
其实我,一直很想看到你为我作画,此生不忘,惟愿来生长相守。
如今,天地间已无神兽,只有雪花飘落天地,坠落成霜。
后来橘右生经常抱着一幅画坐在村口,独自守着这棵树,守着那幅画。
画里所画的是一个女子。
那女子踏雪而来,却也饮血而去。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阿雪当初问他最喜欢的是哪幅画,他没有说的话是。
毕生的心血,那幅冬景图,最珍贵之处在于——因为它,才能遇见你。
生生世世,也只有他一人来守。
“君若能斩杀那犭多即,相位公侯,珠玉美人,任君挑选。”他一人走在密林里,想起皇帝在那华贵宫殿里一边欣赏美人起舞,一边随意地许诺,不由握紧了手中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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