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1/2）

凹凸不平的唱片绕着中心的孔洞做匀速圆周，声波沿着金属管道一路震动，由窄细处延伸至喇叭花绽开的花心处，将那凹凸不平的纹路中内涵的音律沿着空气广泛散播。

高高的天花板垂下一大串玻璃吊灯，灯光被玻璃切面折射数次后破碎投射在房间各个角落，几何形的，亮闪闪的。光线碰撞在女人们带亮片的衣裙上，变成一盏盏小灯，闪在男人眼中。

真真是浮华世界。

继媛穿着西式白色礼裙，坐在舞池旁边的咖啡座里，手里拿着透明高脚杯，杯上印着漂亮的花纹，被内盛着暗红色液体，此时随着她手的动作被轻轻摇晃。

继媛的眼睛透过液体和透明杯壁看向舞池，西装革履的男人搂着长裙飘飘妆容精致的女人翩翩起舞，两者脸上都是笑意，双唇开合之间，许下无数不可能兑现的性交承诺。

“哟，这不是梁小姐？”慵懒性感的柔媚声线，贴身的黑色礼裙和反差极大的白色毛绒披肩，一如既往的妆容精致，一双永远半开半闭的狭长凤眼，黑色头发里插了一根红绿色的羽毛。

杜若无疑。

前日问了东祥才知晓，杜若竟然是司令的女儿，司令老来得女，自然疼到骨子里，自小便是骄横跋扈任性张扬，却在一次偶然聚会中对许令炎一见倾心。那时候与军方结交是所有名门望族的目标，就像她和东祥的婚姻也多少带了一点这样的味道，许家自然不会反对，这门亲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但许令炎并不多喜欢这位未婚妻，匆匆参军以后便用各种借口回避与她见面，婚礼也一直这样推迟着，战争爆发也给他推迟结婚提供极好的借口。

“杜小姐。”继媛转过头，朝她点了点下巴。

“梁小姐竟然被如此冷落，一个人在这里喝红酒？”杜若一脸的怜惜表情，“真是可惜了这张脸。”

“我不喜欢跳舞。”

“噢？那可真真是无趣了，”杜若仰头把自己手里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早就听说梁家两姐妹是读书上大学的人，原来也不过就是泡在书斋里的呀。”

“杜若，你闹够了吧？”沉沉的声音，许令炎一身深棕色的西装，上衣口袋里放了一张白色手帕，手里拿着高脚杯，鼻梁上戴了一副圆框眼镜。

“怎么，怕我欺负你的小妹？”杜若轻哼一声，伸手来握住继媛的，“你的小妹就是我的，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就是不怎么喜欢你。”

“随你的便。”继媛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冷冷道，看也不看她扭头就走，忍住没当场发火失态已经是极限了。

“你再这样闹下去，我让杜叔叔把你送出去。”

“呵，这样你就心疼了？你去啊。”

“杜若，你爸要知道你在这里乱来，我相信你明天就会收到船票。“

杜若看着许令炎毫不留恋转身就走的背影，用力咬了咬下唇。

……

继璇在床上躺了好几日后，终于是恢复了点精神，能够梳妆出门陪beky念书了。

北川进门的时候，继璇正在给beky研墨，顺带看看她写的字。

beky眼尖，一下就看到了门口的北川，当即放下毛笔就往门口跑，撞进北川的怀里。

北川一如既往地把她自咯吱窝举起来，相视而笑。

“叔叔你看，我写的字！“刚落地就马不停蹄地跑到书桌边，踮起脚伸长手拽过桌上的宣纸，把它展开在北川眼前，”妈咪说写得比以前好。“

“是不错，我们beky最棒了。“北川揉揉她的发顶，她笑起来肉嘟嘟的脸和那小小的酒窝、弯弯的眼睛叫他心都要化了。

继璇在一旁微微笑着看，她说不清楚自己的感觉，很高兴，也很心酸，就是有一种想要落泪的欲望。

“噢，书给你弄回来了。”北川想起自己的来意，从口袋里掏出一本线装书，书页已然泛黄，是从右往左的竖版排版。

“谢谢，麻烦你了。”继璇接过书，把它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那个人，我会派人送他出城。”北川刮刮beky的鼻子，打发她去找念瑢，“你最近都在干什么，怎么和这些人搞上关系了？这很危险。”

“你怀疑我吗？我可是病人，最近都在家卧床。”继璇笑笑，主动伸出手握住他的，左右摇了摇，“那是我以前的老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不是吗？再说了，你也知道他们都是怎么说我的，你觉得他们有可能相信我吗？”

“抱歉，是我想多了。”北川用右手搭在她手上，轻轻拍了拍，长长叹出一口气，“我也是不得已。你知道自从炸了珍珠港，我们在战场上就连连失利。”

见她垂下眼睛不想说话，北川刹住话题，右臂一伸把她搂进怀里：“抱歉，我有我的责任和信仰。”

“我明白的。”就像，中国是我的祖国，三民主义是我的信仰，我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