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小世子（1/2）

喝罢姜汤，换过衣裳，八公主还是决定亲自送我回去，携着那紫衣女子一道。

风弈不在府中，于是一行人无声地死等，直待大厅内点了灯，风弈终于姗姗来迟。

“这是做什么，一屋子人，一声不吭站着，等我？”风弈扶我坐下，眼睛已经看出了一丝不对劲，却转头轻声打趣：“八妹，送你六嫂吃了几粒莲子非得过来蹭一顿饭吗？”八公主却瘪瘪嘴，哼唧地一声哭了起来：“六哥，你别骂我。我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风弈眼睛又来寻我，见我好好的，方才吩咐众人入座，又让斟茶来：“到底怎么了？”

八公主不敢坐，只把紫衣女子往前一推：“说罢。”

紫衣女子先叩首行礼：“六王爷。小女赵枚，今日和玉姬夫人湖上泛舟，小女猜测夫人喜欢安静，便让船娘摇船到了湖心，不想刚和夫人说了两句体己话，那船娘却忽然扬起船桨将玉姬夫人打下了水。”

风弈再次朝我看过来，但并未打断她。

“见玉姬夫人落水，小女慌了，连忙大叫起来，这时那船娘也跳进了水里。我还以为她是救人的，谁知越看越不对劲，两个人都沉了下去，没了动静，小女只好再次喊叫起来。那荷丛深处，行舟又崎岖……好在八公主水性好，一听说如此便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将玉姬夫人救了起来。玉姬夫人能安然无恙，多亏了八公主。”

八公主可怜巴巴地看了眼风弈，见风弈黑着脸低头饮茶，于是继续道：“事后我派人去找那船娘，才发现原来撑船的船娘早就被打晕了，撑船的不是我府上的人，那个人不见了，水里捞也没捞着，不知道去哪儿了。这事我不知详情，但也脱不了罪责，怪我贪玩，才丢了嫂子一个人……不，才丢下嫂子自己走了。是我辜负了六哥嘱托。”

风弈道：“这么大的事，为何不早些告知我？”

随行的侍女立即出去跪下：“王爷恕罪，是玉姬夫人吩咐奴婢不要自作主张的。”

风弈道：“是了，尽由着你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只知道欺负容儿不能言语。”

这句话不知怎么戳到我的痛处，叫我也红了眼圈。八公主一听，又哭了：“六哥，对不起。”

风弈招手吩咐了人叫太医，这才安慰八公主：“八妹，多谢你救了容儿。这事怪不上你，别哭了，留下来用饭。其余人，该散就散了！”

用了晚膳，八公主又是说笑逗趣，又是拿白天忽悠那四个女子的事来取乐，使劲浑身解数，终于引风弈一展笑颜，这才放心离去。然而次日一早，又差人送了许多刚摘的莲蓬过来。

可怜了八公主，一天哭了好几回，被我吓了不够还要被风弈给吓唬一回。

晚饭罢，风弈送我上楼，问清来龙去脉，便陷入了沉思。他低垂着脸，几乎将手中一杯凉茶握暖。终于起身，不是下楼，却先灭了屋内灯烛。借着琉璃灯微弱的灯光，他攥紧了我的手，道：“今夜不走了。”

我一颗心怦怦直跳，对于风弈的举动有着说不清的害怕。风弈拉着我来到床边，又先一步在床边和衣躺下：“容儿，过来。”

我在床头杵了半天，终于打定主意小心爬过他，到内侧躺下。

风弈带着一种说来话长的缓慢语气：“有些事我本不打算告诉你，但事到如今，我想还是告诉你叫你心里也有个底。你还记得，先前送去拂灵洲的那封信，我说给弄丢了。或许不是丢了，是被人给劫了。有人知道了你的身份，他们要杀你，今天的事，大约只是一次前兆。”

风弈侧转身，看着我，手指温存地抚摸着我的脸，眼神透露出一丝坚决，下一刻就抓住我的手，贴着手掌在他胸前。他后怕地看着我：“你没事，真是万幸。”

好一会儿，才接着道：“你也知道，出身王室，向来不易。为了活下来，更为了庇护我所要庇护之人，我只有一条路可以选。我做出了选择，也做出了妥协，一步步走到今天，再无回头的道理，可是离目的地越近，我要做的妥协和牺牲就越大。事到而今，只怪我急于对你表露真心，将你也卷进了这是非地、修罗场。你是一国公主，他们无法掌控你，我猜，他们只会在你身份尚未公之于众的时候杀了你，届时哪怕是我，也不得不为了两国之间的和睦而包庇他们……”

风弈将我拉入怀中，喃喃道：“叫我该如何是好，容儿？”

我拉过他的手，在手心一笔一划：我不怕，我信你。

眼下这个温暖的怀抱叫我对自己的危险处境认识得不够清楚，幸而这份迟钝正好能容我心平气和地将事情慢慢理明白。我再次提问：他们是谁？

风弈不再开口，而是抓住我的手开始写字，手心麻麻痒痒，答案慢慢呈现：吾选之，选吾之。长风。我心中豁然开朗：‘愿为长风引碧宵’的长风。

他们要杀我，和风弈站在一起的人，他们用风弈的母亲和弟弟来要挟他，如今要杀我。若非今日出府正好碰见了屈卫，他正好替我寻来了十三春衣的珠子，那珠子正好被我随身带着，我便又死了一回。我后怕地睁大眼，在琉璃灯昏暗的灯光里。我该怎么做？

可是为什么？不管是作为玉姬，还是昭越的公主，他们都没有要我性命的理由才是。我撑起身子，困惑地看着风弈，想要知道个缘由。风弈也坐了起来，屈起一条腿，一头黑发稍显凌乱地垂下来。他叹了口气，道：“你想知道原因，我告诉你。因为你是昭越的公主。在以后，昭越和戚国注定要站在敌对的位置，如果我不能对你无情，便无法对昭越无情，那么你作为我以后的妻子，就失去了唯一的价值。与此同时，他们还坚信能成为天下霸主的帝王，必然该是个冷酷无情的帝王……那日你误闯入密道，知道了我们的秘密，我虽然采取了一些补救的措施，却还是大意了，让你被人查出来，一旦追查下去，那封密信必然暴露，我这段时日苦心经营的假象，也会破绽百出。还有，我的老师是个擅长占星卜卦的太卜，他说我身边有个会影响我的霸业的女子，在他眼中，这是不能被允许存在的错误。为了防患于未然，只有杀了你。”